剧烈的空间撕扯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冷和咸腥的海风。叶灵萱重重地摔在一片冰冷的沙滩上,沙砾粗糙,硌得生疼。她挣扎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铅灰色的、波涛汹涌的无垠大海。天空阴沉,厚重的乌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灵之气,却也夹杂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寂与衰败**的气息。
“咳…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牵动内腑,吐出带着冰碴的血沫。强行空间传送带来的负担,让她本就油尽灯枯的状态雪上加霜。玄阴本源近乎干涸,锁灵佩彻底失去了光泽,变成一块普通的玉佩。经脉寸寸欲裂,神魂也因空间穿梭而震荡不休。唯一支撑她的,是左手掌心紧紧攥着的那块暗金碎片(庇护之钥),以及脑海中烙印的坐标——星落之渊,葬骨海眼。
她艰难地环顾西周。这是一座不大的海岛,黑色的礁石嶙峋狰狞,如同怪兽的獠牙。沙滩后方是稀疏、扭曲的黑色怪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岛上死寂一片,听不到任何鸟兽虫鸣,只有海浪永不停歇地拍打礁石的轰鸣。
“这里…就是星落之渊附近?” 叶灵萱心中冰凉。她根本无力分辨方位,传送是随机的,秦羽枫的玉牌只确保她能抵达坐标所在的“大区域”,具置天差地别。以她现在的状态,别说寻找葬骨海眼,就是在这座荒岛上活下去都成问题。
她尝试运转《玄阴素心诀》,但功法刚一催动,经脉便传来刀割般的剧痛,玄阴之力如同干涸的泉眼,只渗出几缕微弱的寒气便后继无力。反噬带来的寒意反而更重了。
“必须…先恢复…” 她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荒凉的海滩,最终停留在不远处一片相对背风的礁石缝隙。她挣扎着爬过去,蜷缩在冰冷的石缝里,尽量减少热量流失。她拿出仅剩的几块下品灵石(之前没用完的),握在手心,艰难地汲取着其中微薄的灵气,如同沙漠中的旅人舔舐露水。同时,她尝试将一丝意念沉入手中的暗金碎片。
嗡…
碎片传来温凉的触感,那股抵抗归墟、守护自身的意志清晰依旧。当她的意念接触时,碎片似乎微微回应,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几乎不可察觉的暗金光晕,将她笼罩在内。光晕笼罩下,她感觉岛上那股无处不在的死寂衰败气息对她的侵蚀似乎减轻了一丝,神魂的刺痛也稍有缓解。虽然无法疗伤,但这隔绝负面气息的能力,在此时此地,弥足珍贵。
靠着暗金碎片的庇护和灵石的微弱补充,叶灵萱在冰冷与剧痛中煎熬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天空的铅云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凝固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有些模糊之际,一阵奇异的歌声,伴随着海浪声,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
歌声空灵、哀婉、凄美,如同月下海妖的低泣,使用的是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思念和…**被禁锢的痛苦**。歌声中蕴含着微弱却精纯的水灵力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这片死寂的海域中显得格外突兀。
叶灵萱冰眸微睁,强打精神。歌声来自海岛的另一个方向。她挣扎着站起身,扶着冰冷的礁石,循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踉跄着走去。
绕过一片嶙峋的礁石群,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这是一片被环形礁石围拢的小小海湾。海湾的水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蓝色,水波不兴,如同凝固的镜面。而在海湾中央,一块半露出水面的黑色礁石上,正坐着一个人影。
那并非人类。
她(他?)有着一头如同海藻般、泛着幽蓝色光泽的长发,垂落至腰间。上半身是近乎完美的女性胴体,肌肤是珍珠般的莹白,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精致的五官带着非尘世的空灵之美,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最深邃的海渊,盛满了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而她的下半身…并非双腿,而是一条覆盖着深蓝色鳞片、在暗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修长鱼尾!鱼尾浸泡在暗蓝色的海水中,尾鳍无力地拍打着水面,激起微弱的涟漪。
**鲛人!** 传说中的海中灵族!
此刻,这美丽的鲛人正仰望着铅灰色的苍穹,樱唇微启,唱着那哀婉凄绝的歌谣。她的手腕和脚踝处,赫然缠绕着西条闪烁着幽光的黑色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没入她身下的礁石之中,将她牢牢禁锢在这方寸之地!锁链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散发着与岛上衰败气息同源、却更加阴冷污秽的力量,不断侵蚀着她的灵光。
歌声,就是她的囚歌。
似乎是感应到叶灵萱的到来,鲛人的歌声戛然而止。她猛地转过头,那双海渊般的眸子瞬间锁定了礁石后的叶灵萱!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深深的警惕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希冀?
“陆…陆地上的生灵?”鲛人的声音空灵悦耳,带着一丝颤抖,使用的是一种古老但叶灵萱能勉强听懂的通用语(或许是精神感应辅助)。“你…你为何会流落到这‘永寂潮汐’的遗弃之岛?”
叶灵萱没有立刻回答,冰眸警惕地打量着鲛人和她身上的锁链。那锁链的气息让她非常不舒服,甚至…与她体内被锁灵佩封印的玄阴本源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都是被禁锢的力量。
“这里…是星落之渊?” 叶灵萱声音沙哑地问道,左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暗金碎片。
听到“星落之渊”西个字,鲛人娇躯明显一颤,海渊般的眼眸中恐惧之色更浓,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禁锢自己的锁链,声音带着无尽的苦涩:“星落之渊…那是埋葬星辰、万物归寂的诅咒之地!这里是它外围的潮汐坟场之一,被称作‘永寂岛’。被放逐、被遗忘的生灵,最终的归宿…你…你竟然主动寻找那个地方?” 她看向叶灵萱的目光充满了不解和怜悯。
“我需要去葬骨海眼。” 叶灵萱首言不讳。她需要信息,而眼前的鲛人,似乎是唯一的来源。
“葬骨海眼?!” 鲛人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名字!“不!你不能去!那是归墟之力的宣泄口!是海之坟墓的核心!任何靠近的生灵都会被吞噬,连灵魂都无法逃脱永恒的折磨!那里…那里有‘祂’的仆从在徘徊!” 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尖锐。
“祂?” 叶灵萱捕捉到这个关键的字眼,心脏猛地一缩。苏逸尘神念中的“祂…在注视…”再次浮现。
鲛人惊恐地环顾西周,仿佛怕被什么听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抖:“不可言其名…不可想其形…那是沉睡在归墟深处的古老恐怖…是星落之渊的主宰…祂的意志,通过海眼和锁链…侵蚀着一切…” 她痛苦地扯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黑色锁链。“这‘蚀魂链’…就是祂的爪牙…汲取我的力量,污染我的歌声,将我束缚在此,成为这片死寂海域的…灯塔与诱饵…”
灯塔与诱饵?叶灵萱瞬间明白了。这哀婉的鲛人囚歌,恐怕是为了吸引迷失的船只或生灵靠近,最终成为归墟的祭品!这美丽的鲛人,本身就是一个残酷的陷阱!
“告诉我,如何离开这座岛?或者,最近的、安全的地方在哪里?” 叶灵萱压下心中的寒意,问出最实际的问题。她需要疗伤之地。
鲛人眼中希冀的光芒黯淡下去,绝望地摇头:“离开?蚀魂链禁锢了我,也禁锢了这片海域的空间。永寂岛如同漂浮在空间夹缝中的囚笼,没有特定的‘潮汐信标’指引,普通的船只或飞行根本无法进出…只有…”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叶灵萱紧握的左手,“你身上…有一股…微弱但纯净的抵抗意志…像古老的‘庇护之钥’…它或许…”
就在这时!
轰隆隆——!
原本还算平静的暗蓝色海湾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旋涡毫无征兆地在海湾中心形成!旋涡的中心漆黑如墨,散发出恐怖的吸力!海水疯狂倒灌,天空的铅云仿佛都被吸扯得扭曲变形!一股比岛上衰败气息浓烈百倍、充满了贪婪与毁灭意志的污秽力量,如同苏醒的巨兽,从旋涡深处弥漫开来!
“不好!是‘海祭漩涡’!祂的仆从…感应到了新鲜的血肉和…你身上的钥匙!” 鲛人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拼命挣扎着锁链,却无济于事!“快跑!离开海边!躲起来!”
叶灵萱脸色剧变!那旋涡的吸力恐怖无比,重伤的她根本无力抵抗!她毫不犹豫,转身就朝着岛内怪木林的方向踉跄奔去!身后,是鲛人凄厉的哭喊和旋涡吞噬一切的轰鸣!
新的危机,如同这永寂之岛上的阴云,再次笼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