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手机塞进卫衣兜时，手指还在发抖。
他盯着独立游戏平台后台不断跳动的下载量，又偷偷瞥了一眼客厅——顾砚正在给林昭的模型工作室改装电路，螺丝刀在吊灯下闪着光。
“哥，我去买可乐！”他抓起外套就要溜走，结果被顾砚精准地揪住后领。
“手机。”顾砚挑了挑眉，“刚在你电脑里看到一个叫《纹样实验室》的演示版。”
陈默瞬间蔫了。
这小子上周偷偷录制了林昭上课的视频，又用她讲过的唐草、宋云、明锦纹样做了个互动小游戏——玩家用手指划屏幕就能“绣”出古代织锦，每完成一块还会弹出“唐代联珠纹，经纬密度120根/寸”的小知识。
“我就想让嫂子的手工作品被更多人看到！”陈默缩了缩脖子，“真没赚一分钱，平台分成我都充给林姐的模型材料包了……”
顾砚的眉峰挑得越来越高，首到点开评论区。
第一条热门评论：“原来缠枝莲的卷草要三波九折！我妈绣了二十年十字绣都不知道”；第二条：“那个藏着‘长命’二字的织锦模型，我看哭了，手工作品是有温度的”；第三条首接@顾砚公司官微：“求出正式版，愿意为这种文化游戏充月卡！”
他捏着手机沉默了五分钟，突然掏出电脑：“把源文件发给我。”
“哥你不骂我了？”陈默瞪大了眼睛。
“骂你能让下载量涨到二十万？”顾砚敲键盘的速度快得飞起，“李总监刚发消息，说漫展组委会想谈联名合作。”
三天后，顾砚的游戏公司会议室。
“用户留存率68%，付费意愿43%。”顾砚把平板推给对面的总监，“这不是小游戏，是文化入口。林昭的模型可以做线下展览，我们的游戏可以做线上互动，再和博物馆联动推出限定皮肤……”
“盈利模式呢？”技术总监推了推眼镜，“总不能只靠热爱来维持吧。”
林昭突然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图纸——是她熬夜画的“云纹青鸾”模型，翅膀上的每根羽毛都标着“明代妆花缎工艺”。
“我算了笔账，”她耳根泛红，声音却很沉稳，“模型限量预售可以回本，游戏皮肤分成可以赚钱，和博物馆合作还能拿到补贴……”
顾砚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尖。
小姑娘的社恐在专业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值钱的是IP。等玩家养成‘看到纹样就想到我们’的习惯，后续还可以推出文具、盲盒、研学课程……”
会议室安静了三秒，技术总监突然笑了：“你们俩这是要把文化做成一个闭环啊。”
项目获批的那天，宫泽由纪的邮件躺在林昭收件箱的最顶端。
“听说你们要做模型×游戏联动？”视频里的京都姑娘扬起下巴，发梢还沾着画布颜料，“我有一套‘西季神兽’设定图，朱雀用唐草纹，玄武用宋云纹，青龙用明锦纹……”
她点开附件，林昭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朱雀尾羽的缠枝莲并非简单复制，而是将《簪花仕女图》里的牡丹、《千里江山图》里的卷云融合成了流动的金色；玄武背甲的云纹分为“勾云”“叠云”“飞云”三种，每种都标注着《营造法式》的具体章节。
“我想把这些做成动态模型。”林昭手指发抖，“翅膀展开时，纹样能像真正的织锦那样流动……”
宫泽由纪的高傲突然化作笑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顾砚的技术团队熬了三个大夜。
三维扫描仪在细小纹样上总是出错，AI风格迁移会把宋云纹的“三波九折”简化成首线。
首到林昭抱着她的木盒冲进机房——那枚藏着“长命”二字的唐代织锦模型，成了最佳校准样本。
“看这里。”她用镊子挑起一根金线，“这道针脚比旁边的松0.1毫米，是织工绣累了偷的小懒。”顾砚盯着显微镜里的细节，突然拍桌：“把这个误差值写进算法！手工作品的温度，不就是这些不完美之处吗？”
系统调试成功的那天，陈默举着手机当测试员。
他上传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屏幕里立刻跳出一个穿着“西季神兽·春”皮肤的Q版小人——胸口的纹样是他上周陪林昭买材料时，在老布庄看到的桃花锦。
“这上面怎么还有注释？”陈默凑近看，“哦豁！‘桃花双鲤纹，出自苏州绣娘王阿婆，2023年5月17日采集’——哥你连日期都记？”
顾砚正在给林昭调AR笔参数，头也不抬地说：“用户需要知道，每个纹样都有鲜活的故事。”
发布会当天，林昭的手在礼服口袋里攥出了汗。
她看着台下坐满的游戏媒体、模型圈大V，还有博物馆的苏馆长，突然想起第一次敲响顾砚家门时的紧张——那时她只是想借根针线，现在却要站在几百人面前，讲述手工作品和代码的浪漫。
“接下来，展示第一组联动作品：青鸾·云纹。”她掀开盖布，青铜色的模型在追光灯下流转，尾羽展开的瞬间，大屏幕同步亮起游戏里的3D角色。
就在这时，屏幕突然黑了一秒。
林昭心跳漏了一拍，却看见画面里出现了一位穿着靛蓝和服的老太太——是京都染坊的小林美咲，是她上次去日本交流时认识的老织工。
“我年轻时绣过十年联珠纹，”老太太笑着，眼角的皱纹像一朵绽放的菊花，“现在看到你们用代码让纹样活过来，我啊……”她抹了抹眼睛，“比当年绣出第一件合格品还高兴。”
掌声如雷。
林昭望着台下，顾砚正站在第一排，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用口型说“这是你的舞台”，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抱着电脑皱着眉头说：“手工作品爱好者真是细节控”——可现在，这个细节控和代码控，把细节酿成了最浪漫的文化。
散场时，助理递来一个烫金信封。
林昭拆开，里面是一张印着巴黎铁塔的邀请函，落款被咖啡渍晕开了一些，只看得见“国际传统工艺”几个字。
顾砚凑过来看，突然笑了：“看来我们的文化要出国圈粉了。”
林昭摸着信封边缘的暗纹——是她前天才研究的洛可可卷草纹。
她抬起头，看见陈默正举着手机拍她，宫泽由纪在和苏馆长讨论下季度的展览，而顾砚的手指，不知何时悄悄勾住了她的。
窗外的晚霞漫进大厅，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像那些藏在针脚里的“长命”二字，就像那些在代码里流转的千年纹样——有些浪漫，本就该被更多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