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总正在开会,您有预约吗?”前台小姐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像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了许沉面前。
“我是他儿子。”许沉的声音沙哑,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台小姐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阴郁气息和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震慑住,迟疑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内线电话。
片刻之后,她放下电话对许沉说:“许总让您去他办公室等他。”
许沉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间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红木的办公桌,真皮的沙发,墙上挂着他送给许文山的那幅《松鹤延年图》。
只是,此刻在他眼中,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虚伪和刺眼。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那个精致的相框,相框里,是他和许文山、李淑芬的合影,照片上的他笑得灿烂而无忧无虑。
许沉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许文山慈祥的笑脸,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爸……”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许文山走了进来。
他看到许沉,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远远,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语气自然得像是面对一个许久未见、有些任性的孩子。
许沉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他称呼了十几年“爸爸”的人,眼神冰冷而陌生。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相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啪——!”相框应声而碎,玻璃碎片西溅,照片上那张幸福的笑脸,也被撕裂开来。
许文山的脸色微微一变,眉头皱了起来:“远远,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许沉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还想问问你,你都做了些什么!”他上前一步,紧紧盯着许文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盘根草’,这个名字,你敢说你不认识吗?!”
当听到“盘根草”三个字时,许文山脸上的温和表情瞬间凝固,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很快便掩饰过去,但那细微的变化,却没有逃过许沉的眼睛。
许沉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远远,你……你在胡说什么?”许文山强作镇定,语气带着一丝不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许沉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从晨星福利院找到的,写着“小远”名字的卡片,狠狠地摔在许文山面前的办公桌上,“那这个呢?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许文山看到那张泛黄的卡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他伸出手,颤抖着拿起那张卡片,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他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微微变调。
“我怎么会有这个?”许沉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无尽的悲凉,“我还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把我从我亲生母亲身边夺走?!为什么要把我当成你们实验的工具?!”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所有的委屈、愤怒、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远远,你听我解释……”许文山试图上前拉住许沉的手,却被许沉狠狠地甩开。
“解释?你还想怎么解释?!”许沉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不信任,“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是为了给我治病?还是想告诉我,你加入‘盘根草’也是被逼无奈?”他看着许文山,眼神冰冷得像要将他冻结:“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说辞吧,我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了!”
“不是的,远远,不是你想的那样!”许文山急切地辩解道,“当年……当年我和你妈妈一首没有孩子,我们太想要一个孩子了……后来,有人找到了我,说有一种方法可以……可以让我们拥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但需要……需要一个‘引子’……”
他看着许沉,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愧疚:“他们说,你母亲苏婉的孩子,体质特殊,如果能将你带过来,不仅能治好你的病,也能……也能帮助我们。我当时……我当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至于‘盘根草’……”许文山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下去,“我确实是他们的成员,但我是被逼的!他们用你的病威胁我,如果我不加入他们,不为他们做事,他们就不会再给你提供药物,你就会……就会……”他说不下去了,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痛苦之色。
许沉听着许文山的“解释”,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他只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因为思念他而早逝,而他自己,则成了一个被精心操控的棋子。“所以,这些年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都是为了弥补你的愧疚?还是为了更好地控制我?”许沉的声音沙哑而无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不是的!远远,我对你的爱是真的!我和你妈妈,都是真心把你当成亲生儿子看待的!”许文山情绪激动地说道,“我们知道对不起你,对不起苏婉,我们一首想找机会弥补,想告诉你真相,可是……可是我们害怕,害怕你会恨我们,害怕失去你……”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许沉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期盼。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林煦带着王叔和几个便衣警察冲了进来。
“许文山,我们怀疑你与二十年前多起非法人体实验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为首的警察亮出证件,语气严肃。
许文山看到警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一软,跌坐在了沙发上。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许沉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他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林煦。
林煦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关切,他快步走到许沉身边,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许沉,没事了。”林煦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像一股暖流,注入了许沉冰封的心田。
许沉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低低的哽咽,他反手握紧了林煦的手,仿佛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警察带走了许文山。
办公室里只剩下许沉和林煦。
许沉缓缓蹲下身,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和那张被撕裂的照片,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林煦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他颤抖的后背。
他知道,许沉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过了很久,许沉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林煦,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林煦,我……我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破碎的一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未来。
“别怕,有我。”林煦的声音温柔却充满了力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们一起去面对,好不好?”他伸出手,轻轻拭去许沉脸上的泪水:“阿姨在天上看着你,她一定希望你能够坚强地活下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许沉看着林煦真挚的眼神,心中的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融化。
他知道,无论前方的路有多么艰难,只要有林煦在,他就不会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