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温泉惊情

夜色如墨,马车碾过蜿蜒山道,车轮与碎石碰撞的声响在寂静中回荡。沈星遥望着怀中沉睡的陆昭然,他苍白的面容在摇曳的烛火下忽明忽暗,浸透血渍的衣襟与绷带黏连,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她的心。白砚驾车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再往前三里,有处隐秘温泉,可助七皇子疗伤。”

氤氲热气裹挟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时,沈星遥掀开帘子。朦胧水雾中,一汪青玉般的温泉池嵌在山石间,池边散落着嶙峋怪石,藤蔓缠绕的古木垂落枝桠,将月光筛成细碎银斑。白砚己将陆昭然抱下车,他指尖轻点对方昏睡穴:“温泉疗伤需褪去衣衫,沈姑娘……” 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

沈星遥垂眸攥紧衣角,三年东陵暗卫训练时的坦荡,此刻却化作胸口小鹿乱撞。待白砚退至十丈开外的亭廊,她才颤抖着解开陆昭然的衣襟。绷带剥落的瞬间,狰狞伤口暴露眼前 —— 左肩的剑伤深可见骨,腹部的匕首痕翻着血肉,旧疤叠新伤,刺得她眼眶发烫。

“疼吗……” 她轻声呢喃,指尖悬在伤口上方迟迟不敢落下。昏迷中的陆昭然突然呓语:“星遥…… 别去……” 他的手胡乱抓握,惊得她慌忙握住。掌心相贴的刹那,滚烫温度顺着血脉首冲头顶,她强压下慌乱,将人缓缓浸入温泉。

温热泉水漫过伤口,陆昭然眉头紧皱,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沈星遥跪坐在池边,用白砚留下的草药轻轻擦拭血污。月光穿透水雾,在他肌理分明的胸膛镀上柔光,水珠顺着锁骨滑入池底,搅碎一池星芒。她忽然想起儿时偷溜出宫,在戏园子里听的那句 “春宵苦短日高起”,耳尖愈发滚烫。

“姑娘!小心!” 白砚的惊喝撕裂夜色。沈星遥本能地旋身挥刀,三支淬毒银针擦着鬓角飞过,钉入身后古木,腾起阵阵青烟。温泉池畔的雾气骤然翻涌,数十道黑影踏着水面疾驰而来,弯刀上的幽蓝毒光刺破朦胧。

“带七皇子走!” 白砚玉笛横胸,笛声化作音波震退最近的杀手。沈星遥反手捞起岸边衣物裹住陆昭然,却见他睫毛轻颤,染血的手指扣住她手腕:“别…… 丢下我……” 沙哑的呢喃如藤蔓缠住她的心,理智与情感在刹那间激烈交锋。

“我在。” 她咬牙将人背起,短刃在掌心攥出冷汗。温泉水汽蒸腾,模糊了杀手们的面容,却遮不住他们眼中嗜血的光。一名蒙面人挥刀劈来,沈星遥侧身翻滚,陆昭然受伤的左肩撞上岩石,闷哼声如重锤砸在她心口。

“昭然!” 她眼眶通红,刀锋一转刺入敌人脚踝。血腥味混着温泉的硫磺味弥漫开来,战斗的喧嚣惊飞林间宿鸟。白砚的笛声愈发急促,音刃削断藤蔓,却也暴露了他们的方位。沈星遥背着陆昭然退至温泉边的断崖,身后是深不见底的山涧,身前是步步紧逼的杀手。

“把虎符和地图交出来,留你们全尸。” 为首的黑衣人掀开面罩,赫然是在王府夜宴中逃脱的孔雀面具女子。她抚过脸颊未愈的刀疤,眼中燃起怨毒的火:“沈星遥,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

话音未落,陆昭然突然发力,从沈星遥背上翻身而下。他单膝跪地撑住身体,长剑出鞘时带出半串血珠:“想要虎符…… 先过我这关。” 苍白的脸色与坚定的眼神形成惨烈对比,他挥剑的动作虽迟缓,却如困兽犹斗,每一剑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绝。

沈星遥握紧短刃正要支援,断崖下方突然传来异响。她低头望去,只见数十条赤红蜈蚣顺着山壁攀爬而上,毒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孔雀面具女子见状大笑:“这是南溟万毒窟的噬心虫,中者筋骨尽断,生不如死!”

陆昭然的剑招因毒性发作愈发凌乱,沈星遥心急如焚。她瞥见温泉池边的硫磺石,突然想起白砚曾说过硫磺可驱百毒。“白砚!引开他们!” 她大喊一声,抄起硫磺石投入温泉。池水瞬间沸腾,刺鼻的硫磺烟雾冲天而起,噬心虫纷纷坠落,在地上扭曲成狰狞的血团。

混乱中,沈星遥冲到陆昭然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孔雀面具女子趁机甩出软鞭,缠住她的脖颈。窒息感袭来的瞬间,陆昭然猛地扑上,用牙齿咬住软鞭,腥甜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放开她……”

“找死!” 女子怒喝,软鞭骤然收紧。千钧一发之际,白砚的玉笛刺穿她的肩头。孔雀面具女子惨叫着松开手,带着残部遁入竹林。沈星遥跌坐在地,剧烈咳嗽着抚上脖颈的鞭痕。陆昭然瘫倒在她怀中,气若游丝:“星遥…… 对不起,又没能保护好你……”

“别说傻话。” 她哽咽着抱紧他,泪水滴落在他染血的发间。白砚匆匆跑来,指尖搭在陆昭然脉搏上,脸色凝重:“七皇子毒入肺腑,必须立刻运功逼毒。” 他看向沈星遥,“但运功时需有人护法,否则一旦走火入魔……”

“我来。” 沈星遥毫不犹豫地褪去外衫,踏入温泉。温热的泉水漫过伤口,刺痛让她微微战栗。她环住陆昭然后背,掌心贴上他灼热的灵台穴,将自身内力缓缓注入。月光下,两人交叠的身影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幅凄美画卷。

陆昭然的意识在毒雾与内力的冲击下飘忽不定。他仿佛又回到了寒潭边,沈星遥抱着濒死的自己,泪水滴在脸上;又像是在王府夜宴,她挡在自己身前,白衣染血却身姿挺拔。“星遥……” 他无意识地呢喃,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彼此的肌肤。

沈星遥的内力渐渐不支,额头布满汗珠。她能感觉到陆昭然体内乱窜的毒气,如毒蛇般噬咬着经脉。“坚持住……” 她将脸埋入他颈间,汲取着熟悉的气息。就在内力即将耗尽时,陆昭然突然喷出一口黑血,在她怀中。

“昭然!” 她慌乱地探他鼻息,感受到微弱呼吸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白砚递来干净衣衫,目光中带着了然的笑意。沈星遥这才惊觉两人近乎赤裸的紧贴,红晕从耳尖蔓延至脖颈。她慌忙为陆昭然披上衣物,却被他突然握住手腕。

“别走。” 陆昭然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坚定得不容拒绝。他拉着她跌坐在温泉边的青石上,月光为两人镀上柔光。沈星遥看着他逐渐恢复血色的脸,想起今夜的惊心动魄,眼眶再次:“以后不许再这么拼命了,你敢死,我就……”

“就怎样?” 他轻笑,抬手擦去她眼角泪珠。指腹的老茧蹭过肌肤,带来异样的酥麻。沈星遥心跳如擂鼓,偏头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就把你丢进万毒窟,让噬心虫啃噬你的骨头。”

陆昭然突然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那我就拼了命地活着,缠着你一辈子。”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沈星遥浑身僵硬,却也忍不住嘴角上扬。温泉的水汽袅袅升起,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其中,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然而,在竹林深处,一双眼睛正透过枝叶缝隙冷冷注视着这一幕。神秘人握紧手中的令牌,低声呢喃:“沈星遥,陆昭然,你们的甜蜜,也该到此为止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只信鸽扑棱棱飞向夜空,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