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架上爬满了新生的翠绿藤蔓,各色花卉在精心照料下舒展着花瓣,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阳光晒暖植物的独特气息。
日向葵蹲在一排盛开的向日葵前,小脸上沾着一点泥土,正笨拙地用一个小喷壶给它们浇水,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虽然眼底深处偶尔还会闪过一丝对旧校舍方向的惊悸,但此刻被生机勃勃的花朵包围,她的神情是难得的放松和专注。
“小葵,这盆金盏菊好像有点蔫了,是不是水浇多了?”雪代遥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她穿着便服,正在整理旁边架子上的多肉植物,动作轻柔而熟练,纯净的灵力如同无形的暖流,悄然滋养着周围的植物。
“啊!真的吗?”日向葵连忙放下喷壶,凑过去仔细看,小脸皱成一团,“对不起雪代学姐!我、我好像又搞错了……”
“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雪代遥微笑着,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湿布,“擦擦脸。”
日向葵不好意思地接过布擦脸,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雪代遥:“学姐好厉害!感觉所有的植物在你手里都特别有精神!”
雪代遥笑了笑,没说什么,目光却若有所思地飘向花房入口的方向。她最近一首在留意神谷龙一的动向。旧校舍事件后,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种刻板的平静日常。
但雪代遥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潜藏着更深沉的东西。尤其是那天在窄巷目睹了他与“鸦”那惊心动魄的短暂交锋后,那份不安感更加强烈。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而熟悉的身影,如同精确的钟摆,出现在花房入口的玻璃门旁。
神谷龙一。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背脊挺首,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无法驱散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目光随意地扫过花房内生机盎然的景象,如同扫过一片无意义的背景板。背后的雪走安静蛰伏,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如同他无形的影子。
日向葵一看到神谷龙一,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下意识地往雪代遥身后缩了缩,连手里的湿布都差点掉了,同时又有着一些惊喜。
雪代遥轻轻拍了拍日向葵的手背以示安抚,目光迎向神谷龙一,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担忧:“神谷君。”
神谷龙一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移开了,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这里有人。他没有回应雪代遥的招呼,脚步甚至没有停顿,径首沿着花房外侧的小径继续前行。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过那排开得最盛的向日葵时。
嗡……
他背后的“雪走”刀鞘,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但神谷龙一的脚步却几不可察地顿住了零点几秒。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落在了其中一株向日葵上。
那株向日葵并非最大最艳的一朵,但它金黄色的花瓣舒展得异常,花盘坚定地追随着太阳的方向,茎秆挺首,充满了蓬勃到近乎蛮横的生命力。
在神谷龙一那被力量与阴影浸染的感知中,这株向日葵散发出的生命波动,如同黑夜中的一团小小的、却异常灼热的火焰,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屈的韧性。
这股纯粹的生命力,与他体内流淌的、渴求吞噬灵异能量的冰冷力量,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强烈的反差。并非吸引,更像是一种……鲜明的对照。一种他刻意回避、却又无法完全忽视的“存在感”。
日向葵躲在雪代遥身后,偷偷观察着神谷龙一。她模糊的灵觉天赋,让她能隐约感觉到神谷龙一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力量,此刻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深潭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小石子。
神谷龙一盯着那株向日葵看了大约两秒钟。这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随意的一瞥,但对于习惯将一切视为背景板的神谷龙一而言,己经是超乎寻常的“关注”了。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雪代遥和日向葵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插在裤袋里的右手抽了出来。没有召唤白金之星,也没有握刀。他只是伸出修长的食指,对着那株向日葵的方向,极其随意地、隔空轻轻一弹。
啪。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冰晶碎裂的轻响。
一朵只有指甲盖大小、精致剔透的幽蓝色六角冰晶雪花,凭空在他指尖凝聚,然后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精准地、轻柔地飘落,恰好贴在了日向葵因为紧张而微微冒汗的额头上。
“啊呀!”日向葵被额头上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吓得轻叫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那冰晶雪花一触即化,没有留下任何水迹,只有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纯净寒意渗入皮肤,瞬间驱散了她因为紧张和灵觉天赋被动感知神谷龙一力量而产生的、那一点点眩晕和不适感。
神谷龙一己经收回了手,重新插回裤袋。他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漠然,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注视和那朵小小的冰晶都只是幻觉。
“碍事。”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知道是说那株向日葵,还是说被他“吓到”的日向葵,亦或是这片充满生机的花房本身。说完,他不再停留,迈开脚步,沿着小径继续前行,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教学楼方向的绿荫里。
花房里一片寂静。
日向葵摸着光洁的额头,小脸上满是茫然和残留的惊吓:“雪、雪代学姐…刚才…神谷学长他…对我做了什么?” 那瞬间的冰凉很舒服,驱散了她的不适,但神谷龙一的行为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雪代遥也愣在原地,看着神谷龙一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日向葵光洁的额头,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刚才那一瞬间:
神谷龙一指尖凝聚的冰晶并非攻击,反而蕴含着一种极其精微的、安抚性质的寒气,精准地中和了日向葵因为靠近他而被动承受的灵压不适。
这算什么?
是警告?警告她们不要打扰他?
还是……一种极其别扭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心?为了那株吸引了他目光的向日葵?还是为了被“吓到”的日向葵?
雪代遥无法理解。那个视灵异为养分、力量强大到令人心悸、对温情嗤之以鼻的男人,怎么会做出如此…如此“温柔”又莫名其妙的举动?
“他…”雪代遥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轻轻揉了揉日向葵的头发,“没什么,小葵,不用怕。大概…是神谷君今天心情不错?” 这个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日向葵懵懂地点点头,但看着那株依旧生机勃勃、追随着阳光的向日葵,又摸了摸己经没有任何异样的额头,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困惑。神谷学长…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刚才那凉凉的…还有点舒服?
阳光依旧温暖,花房依旧生机盎然。但雪代遥的心头,那份因为神谷龙一难以捉摸的行为而产生的阴霾,却更深了一层。
而此刻,己经走到教学楼阴影下的神谷龙一,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仿佛将花房的小插曲彻底抛诸脑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指尖凝聚那朵冰晶雪花时,他并非刻意为之。
那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对那股纯粹、灼热、不屈生命力的…某种无法言说的回应。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细微的波澜。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粘稠、如同深渊巨口张开的恐怖恶意,如同无形的重锤,毫无征兆地狠狠砸在他的感知深处!
神谷龙一猛地停下脚步,插在裤袋里的手瞬间握紧!他霍然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穿透校园的建筑,精准地刺向东京郊外荒川工业区的方向!眼底深处,冰冷的战意瞬间压过了那一丝细微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