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琉璃劫灰

斩业刀意凝聚的“线”,无声无息。

它没有撕裂空间的锋芒,没有毁灭能量的波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感”。

它只是“静”本身所化的轨迹,是因果律在现实维度的冰冷投影。所过之处,沸腾的污血凝固如暗红冰雕,翻腾的毒瘴停滞如灰绿幕布,谷底弥漫的万载怨念与死气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彻底冻结。

时间与空间,在这道“线”面前,失去了意义。

污血琉璃刀魔那刚刚破血而出的身躯,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琥珀,瞬间凝固!

右臂融合的污血琉璃劫刀爆发出刺耳的、充满恐惧与毁灭欲望的尖啸,刀身内部那混沌的湮灭力量疯狂躁动,却在斩业刀意的绝对“静”域中,如同被冰封的岩浆,徒劳地翻滚、嘶吼,却无法掀起一丝涟漪!

左眼窝深处,那点微弱的赤金光芒如同被投入冰海的烛火,疯狂闪烁,传递出巨大的痛苦与濒临湮灭的绝望!

那是王苟最后残存的意志,在斩业刀意带来的绝对死亡面前,本能的挣扎!

右眼窝的污血漩涡则剧烈旋转,爆发出惊怒交加的混乱意念,那是“老鬼”残留魔念与污秽之心本源的集合体,在更高维度的抹杀威胁下,陷入了原始的恐惧!

这道“线”,无视了污血琉璃的坚固防御,无视了劫刀内部的混沌湮灭,无视了魔种与污秽的侵蚀同化…它的目标只有一个——眉心!那点被污秽琉璃重重包裹、依旧散发着微弱青金光芒的戮魔印!

诛魔之线,指向的是“魔”之存在的核心烙印!是镇武司铁律对“失控之刀”的最终审判!

“呃——!”一声仿佛两块琉璃摩擦的、痛苦扭曲的嘶鸣,从刀魔凝固的喉腔中挤出。它(他)无法动弹,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或者说意识感知着)那道超越理解的死亡之线,无视一切阻碍,朝着眉心…贯穿而来!

死亡的冰冷,从未如此真切!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绝对“静”彻底冻结、抹除的刹那——

嗡!

刀魔眉心处,那点被污秽琉璃重重覆盖、仅存微弱青金光芒的戮魔印,如同被投入了太阳核心,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这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守护!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一种源自宿主最深处、被无数次生死磨砺出的、对命运的最后咆哮!

“劫…刀…吞…心…意…不…绝!!!”

王苟那点即将湮灭的赤金意志,在戮魔印光芒的极致爆发下,如同回光返照的恒星,发出了最后的、无声的呐喊!这呐喊并非针对外敌,而是…引动了体内最核心、最凶险的…力量平衡!

戮魔印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紧贴其上的污秽琉璃!更引动了贯穿胸口的污血琉璃劫刀!

嗡——!!!

与右臂完全融合的污血琉璃劫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这震颤并非来自刀魔的意志,而是源自刀身最深处那混沌能量核心的…终极暴走!

赤金色的戮生劫意!污秽黑红的源质魔念!粘稠暗红的万载死气!高度凝聚的污秽之心本源!

这西股被污血琉璃强行约束、相互污染吞噬、达成诡异平衡的恐怖力量,在戮魔印光芒的极致刺激下,在斩业刀意带来的灭顶威胁下…那脆弱的平衡,被瞬间打破!

轰——!!!!

并非爆炸,而是…湮灭的内爆!

以贯穿心脏的劫刀为核心,一个微型的、却蕴含着终极毁灭法则的漆黑奇点,毫无征兆地在刀魔体内…爆发了!

这一次的湮灭,远非血痂王座前那次依靠燃烧生命与灵魂的宣泄可比!它发生在污血琉璃刀魔这具特殊“容器”的最核心!是构成他存在的西种本源力量在死亡威胁下的…同归于尽!

嗤啦——!

污血琉璃构成的躯体,在内部爆发的湮灭奇点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

从胸口劫刀贯穿处开始,那暗沉污浊、坚固无比的琉璃身躯,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碎纸机,无声无息地寸寸崩解、化为闪烁着赤金、暗红、漆黑、污浊光芒的…能量尘埃!

左臂、右肩、躯干…崩解如同瘟疫般蔓延!速度之快,超越了斩业刀线贯穿的速度!

“不——!!!”右眼窝的污血漩涡爆发出绝望到扭曲的尖啸!那是“老鬼”魔念与污秽之心最后的哀鸣!

它们感受到了真正的、源自内部的、无可挽回的终结!它们疯狂地试图脱离这具崩解的躯壳,但湮灭的力量如同黑洞,将它们死死拖住,一同拖入毁灭的深渊!

左眼窝那点赤金光芒,在身躯崩解的剧痛与湮灭的拉扯下,爆发出最后、最璀璨的燃烧!那是不屈!是疯狂!是向死而生的最后凶性!是“王苟”这个存在烙印于灵魂的…最后印记!

就在这湮灭的内爆即将彻底吞噬头颅、连同那点赤金光芒与戮魔印一同化为飞灰的刹那——

那道由“静”所化的斩业刀线,终于…贯穿而至!

它精准无比地、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正在崩解的头颅眉心位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伸。

斩业刀线穿过眉心的瞬间,那点即将被湮灭吞噬的、燃烧到极致的赤金光芒,与戮魔印爆发的青金光芒,如同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被那冰冷无情的刀线…强行牵引、吸附、吞噬!

没有能量的碰撞,没有意志的交锋。如同清水流过沙地,如同光线穿过玻璃。

那点代表着王苟最后意志的赤金光芒,以及戮魔印蕴含的律法烙印,被斩业刀线如同抹去尘埃般,从这方天地间…“抹除”了存在信息!它们没有湮灭,而是被更高维度的力量…“收纳”了。

紧随其后,那道斩业刀线毫不停留,继续向前,贯穿了正在崩解的头颅后方那团由“老鬼”魔念与污秽之心本源凝聚的、绝望挣扎的污血漩涡!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那团污秽的集合体,连同其中蕴含的疯狂、贪婪、怨毒、以及万载污秽沉淀的意志,在接触到斩业刀线的瞬间,如同暴露在绝对秩序下的混沌,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归于最原始的虚无。真正的形神俱灭!

斩业刀线完成了它的使命,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凝固的空间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原地。

污血琉璃刀魔那庞大的身躯,己彻底消失。

没有爆炸,没有残骸,没有能量风暴。

只剩下…灰。

一片悬浮在凝固污血冰雕与停滞毒瘴之间的…灰烬。

灰烬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沉的琉璃质感,细碎无比,如同最上等的沙尘。

每一粒微尘之中,都隐约闪烁着极其微弱、几乎不可察觉的赤金、暗红、漆黑、污浊交织的混乱光点——那是构成他身躯的西种本源力量湮灭后残留的、最细微的能量印记。

灰烬的中心,悬浮着一截…约莫尺长的、暗沉污浊的琉璃断刃。

那是劫刀的残骸。

刀身断裂,断口参差,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通体覆盖着厚厚的污秽琉璃“痂壳”,早己看不出原本的形态。

血槽边缘的暗红魔纹黯淡无光,如同凝固的血痂。它静静地悬浮在琉璃灰烬之中,散发着一种死寂、冰冷、仿佛承载了无尽毁灭与污秽的沉重气息。刀柄部分己彻底消失,仿佛与王苟一同化为了灰烬。

苍玄悬浮于空,青灰色的斗篷在恢复流动的瘴气中微微拂动。他缓缓收回握住斩业刀的手,那滑落的灰色布条如同活物般自动缠绕回刀鞘,将露出的那截暗灰刀锋重新严密包裹。斩业刀意带来的绝对“静”域随之消散。

凝固的污血冰雕轰然碎裂,化为腥臭的黑水。停滞的毒瘴重新翻涌。谷底恢复了死寂,只有崩塌的山岩与巨大的污血窟窿,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超越凡俗的毁灭。

苍玄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片悬浮的琉璃灰烬,扫过那截死寂的琉璃断刃。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抹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贯穿谷顶的巨大真空通道,转身。青灰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翻涌的灰绿色毒瘴深处,如同从未降临。

血瘴谷底,重归死寂。

唯有那片暗沉的琉璃灰烬,包裹着那截污秽的断刃,在缓缓流淌的污血与弥漫的毒瘴中,无声地悬浮、沉降。

劫刀吞心,意不绝,终化灰。

戮魔印痕,镇业线,抹前尘。

血痂王座崩,污秽地脉寂。

唯余劫灰烬中,半截琉璃刃,沉浮于万载污血,诉说着未尽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