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南山城残破的街巷里,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绝望的混合气味。
巡逻的士兵大多精神萎靡,倚在墙角打盹,无人注意到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掠过。
王苟的目标很明确——城西仓库区,军需处。
许胖子那贪婪、油滑、带着施舍般嘲弄的嘴脸,清晰地映在王苟冰冷的意识里。克扣物资,中饱私囊,这本是腐朽王朝的常态,王苟本不屑一顾。
但此刻,他手下那三十几个残兵,是他攫取军功、向上攀爬的初始资本。他们的体力、他们的命,都是“工具”。而工具,需要维护,需要投入。许胖子,挡了他的路。
军需处仓库外围,有两个哈欠连天的守卫。王苟如同壁虎般贴着冰冷的墙壁滑过,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察的暗红气劲,精准地点在两人后颈的昏睡穴上。守卫身体一软,无声地滑倒在地。
仓库内部比外面更显混乱。堆积如山的粮袋、成捆的劣质兵器、散发着霉味的布匹,以及角落里几桶浑浊的劣酒,构成了一个充满腐败气息的小王国。
最里面一间相对干净的木屋里,亮着昏黄的油灯,传出如雷的鼾声和浓烈的酒气。
王苟推门而入。许胖子的身躯摊在一张破旧的躺椅上,敞开的衣襟露出油腻的肚皮,鼾声震天。
旁边的矮几上,散落着啃剩的烧鸡骨架和几个空酒坛。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随意地扔在脚边。
没有多余的审视,没有愤怒的质问。王苟走到许胖子面前,伸出了右手。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恐怖吞噬意志的波动,自他眉心那黯淡的竖痕扩散开来。杀戮汲取——目标锁定!
沉睡中的许胖子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毒蛇咬中!肥胖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极致的痛苦和恐惧!
他想尖叫,喉咙却被一股冰冷的力量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感觉自己的生命、精力、甚至是灵魂,都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疯狂抽走!
王苟冷漠地看着。
许胖子的身体如同漏气的皮球般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红润油腻的皮肤迅速变得灰败松弛,浑浊的眼睛因恐惧和痛苦而暴突,充满了血丝,死死盯着王苟,仿佛看到了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鬼!
短短几个呼吸,鼾声和挣扎都消失了。躺椅上只剩下一具穿着宽大衣服、形如枯槁的干尸。曾经油光满面的许胖子,此刻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
一股比普通士兵浓郁数倍、却混杂着贪婪、狡诈、油腻等驳杂意念的生命能量,顺着王苟的手臂涌入体内。
丹田中的暗红烙印贪婪地将其吞噬、炼化,剔除杂质,化作精纯的力量滋养着王苟的筋骨气血。
二品巅峰的瓶颈又松动了一丝,但距离三品仍有距离。这种非战斗杀戮,能量的“质”似乎差了些。
王苟面无表情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钱袋,掂了掂,沉甸甸的,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和几块碎金。
凡俗之物,聊胜于无。他又在房间里快速翻找,在一个上了锁的木箱里,找到了几本厚厚的账簿和一些盖着城守府印信的空白条子。这些,或许有用。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拂去一粒灰尘般,看也不看许胖子的干尸,转身离去。走到仓库门口,他随手拿起一柄相对精良的制式腰刀,替换了手中那把缺口弯刀。
又将角落里那几桶劣酒踢翻,浓烈的酒液迅速流淌开来。
指尖凝聚一点微弱的暗红气劲,屈指一弹,准确地落在油灯上。
噗!
火苗瞬间蹿起,贪婪地舔舐着流淌的酒液!
火光映照着王苟冰冷的侧脸,他身影一闪,消失在仓库区,如同从未出现过。
当巡逻队发现仓库失火,手忙脚乱地扑救时,只找到了两具昏迷的守卫和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蜷缩在灰烬中的焦尸。
初步勘察,结论是许胖子酗酒过度,打翻油灯引发火灾,意外身亡。至于守卫?
大概是玩忽职守,被烟熏晕了吧。在这朝不保夕的边城,一个军需官的死,并未掀起太大波澜,甚至不少人暗中拍手称快。
……
天光微亮,冰冷的雨丝再次飘落。
城墙缺口处,乙字营丙哨第三队的残兵们蜷缩在临时搭起的破油布下,饥肠辘辘,士气低落。昨日王苟带来的短暂振奋,己被寒夜和饥饿消磨殆尽。
少年兵李狗儿就是之前送腰牌那个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眼巴巴地望着通往城内的泥泞小路。
突然,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车轮碾过泥泞的吱呀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他们的新队正王苟,正推着一辆沉重的独轮板车,冒雨而来!板车上堆满了东西!
鼓鼓囊囊的粮袋、成捆的崭新皮甲、几捆用油布包裹的锋利长枪、甚至还有几坛子酒和一包散发着药味的金疮药!
“队……队正?”李狗儿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喜地叫出声。
所有士兵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满满一车的物资!这……这怎么可能?昨天许胖子还推三阻西,今天怎么就……?
王苟将板车推到众人面前,停下。雨水顺着他刚毅冰冷的脸颊滑落。他没有解释,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扫过一张张惊愕、疑惑又带着渴望的脸。
“分下去。”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冰冷,如同金铁摩擦,“粮饼,一人两个。皮甲,换掉身上破烂。长枪,替换断折的兵器。
金疮药,给重伤的用。”他指了指那几坛劣酒,“这个,每人一口,驱寒。省着点。”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士兵们如同饿狼般扑向板车,却又在王苟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强忍着激动,有序地开始分发物资。
拿到新皮甲和粮饼的士兵,激动得手都在发抖。重伤员闻到金疮药的味道,眼中燃起了生的希望。
“队正!您……您是怎么弄到这些的?”一个老兵忍不住问道,眼中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王苟没有回答,只是弯腰,从板车最底下,扯出一件东西,随手扔在众人面前。
啪嗒。
那是一个被烧得焦黑变形、却依稀能看出是许胖子常戴在拇指上的大玉扳指!
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士兵们看着地上那枚焦黑的扳指,又看向王苟那张在冷雨中毫无表情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联想到清晨隐约听到的城西仓库失火、许胖子意外身亡的消息……答案,不言而喻!
敬畏!深入骨髓的敬畏瞬间取代了所有的感激和疑惑!这位新队正,不仅能在战场上化身修罗,在城里,竟也能如此……狠辣!
无声无息间,就让那个盘踞军需处、连营正都要给几分面子的许胖子,变成了一具焦尸!
没有人再敢多问一句。分发物资的动作变得无比迅速和……恭顺。
刀疤老兵张奎默默拿起一块粮饼,走到王苟身边,递给他一块,自己啃了一口,浑浊的眼睛看着王苟,低声道:“队正,干净利落。不过,许胖子是城守小舅子的钱袋子,他死了,他姐夫不会善罢甘休。
那姓孙的,可是城守府的心腹管家,出了名的笑面虎,心黑手毒,本身也有五品武者的实力。”
王苟接过粮饼,啃了一口,冰冷的雨水混着粗粝的饼渣咽下。他看向城内城守府的方向,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深沉的漠然。
“让他来。”
王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冻彻骨髓的寒意,“正好,缺个磨刀的。”
张奎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深深看了王苟一眼,不再言语。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新晋的队正说话,而是在面对一头蛰伏的洪荒凶兽,平静之下,是吞噬一切的凶戾。
物资分发完毕,士兵们换上了相对完好的皮甲,啃着虽然粗糙却足以果腹的粮饼,喝着辛辣的劣酒,身体暖和起来,士气也肉眼可见地回升。
看向王苟的眼神,除了敬畏,更多了一种近乎盲目的服从。跟着这样一位能弄来活命物资、手段又狠辣无情的队正,在这地狱般的战场上,或许……真能活下来?
王苟没有理会士兵们的心思变化。他走到城墙缺口最高处,盘膝坐下,面朝城外蛮族大营的方向,闭上双眼。新获得的腰刀横放膝前。
杀戮汲取全力运转!昨夜战场残留的、更加庞大的死亡气息和血气怨念,如同受到黑洞牵引,疯狂向他汇聚!
暗红色的光晕在他体表若隐若现,气息在稳步提升,朝着二品巅峰稳步推进。
他需要力量。更强的力量。许胖子只是小角色,那个孙管家,还有更上面的城守,乃至整个腐朽的大炎王朝,才是他真正的目标。而力量,就在这片战场,在敌人的鲜血与生命之中!
蛮族大营方向,号角声再次变得急促、高亢!比昨日更加密集!沉重的脚步声和战马的嘶鸣如同闷雷滚滚而来,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蛮狗!蛮狗又来了!!”
“准备迎敌!快!”
城墙上的守军发出凄厉的警报。
王苟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原暗的意志一闪而逝,随即化为纯粹的、冰冷的杀意!
他站起身,握住膝前的腰刀。冰冷的刀柄触感传来,带着一种嗜血的渴望。
“列队!”王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城头的喧嚣,传入每一个第三队士兵的耳中。
三十多名士兵,条件反射般抓起身边的长枪或刀盾,迅速在王苟身后集结!
虽然队形依旧有些歪斜,但眼神中己没有了昨日的麻木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恐惧和敬畏驱使的、近乎狂热的战意!
他们看着前方那个如同标枪般挺立的背影,看着他手中那柄在冷雨寒光中泛着幽芒的腰刀。这个队正,能带来活命的粮饷,也能带来……地狱般的杀戮!
跟着他,或许会死,但至少死前能吃饱,能像个战士一样死在战场上,而不是窝囊地饿死或者被当做垃圾抛弃!
“守住缺口。”王苟没有多余的动员,只有冰冷的命令,“后退者,死。”
他的目光越过越来越近的蛮族洪流,似乎穿透了时空,落在了城内那座象征着权力的城守府上。孙管家?城守?大炎王朝?
等着吧。
这柄以贪婪者的性命淬火、以战场血气开锋的复仇血刃,今日,便要用蛮族的鲜血,再添一分锋芒!
蛮族的浪潮,裹挟着震天的咆哮和浓烈的腥风,狠狠拍向了南山城残破的城墙缺口!黑色的潮水与暗红的壁垒,即将再次碰撞!
王苟握紧了腰刀,一步踏前,站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端,如同礁石,首面滔天巨浪!
杀戮,再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