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谁把星星藏进了橡皮屑?

谢砚舟把最后一支狼毫笔插进瓷笔洗时,台灯在工具盘上投下菱形光斑。

那块用了三年的旧橡皮正躺在光斑里,边缘沾着星轨漫画馆修补老画稿时落的铅笔灰——上周周婶来送拆迁评估表,说要拿它去擦新家具的划痕,后来又说"这橡皮擦着擦着掉金粉,怪贵的",原样还了回来。

他捏起橡皮,指腹蹭过表面一道细痕。

几粒极细的金粉突然从划痕里蹦出来,在灯光下闪了闪,落进装碎橡皮屑的玻璃罐。

"清棠?"他敲了敲漫画馆和古籍社之间的雕花窗,"你那有放大镜吗?"

苏清棠正蹲在展柜前给《铁臂阿童木》老单行本换防潮纸,闻言扯下乳胶手套:"在收银台第三个抽屉。"她抬头时,发梢扫过展柜玻璃上未擦净的水痕——那是昨晚蓝裙子女孩哭的。

放大镜下,橡皮屑里的金粉像撒了把碎星星。

谢砚舟用镊子夹起一粒,放进证物袋:"陈教授今天在博物馆修复室,我去问问。"

陈教授的老花镜滑到鼻尖,对着显微镜目镜首点头:"这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星空手绘颜料。"他翻出一本泛黄的《古籍修复材料志》,指着插图,"战时一批流散的天文古籍用的就是这个,金粉掺了虫胶和松节油,能在纸页上存百年。"他推了推眼镜,"对了,我修复《天文书残卷》时,最后一页有行批注——'愿星辰不灭,故事不止',笔迹和你那本《清代星图抄本》里的补笔像极了。"

谢砚舟捏着证物袋的手紧了紧。

他修复那本星图抄本时,确实在虫蛀的边角见过类似字迹,当时以为是前一位修复师的随手批注,现在看来...

"谢桑!"铃木悠真的声音从走廊传来,这位在东京学古籍修复的日裔青年举着手机,"中村小姐说她祖父提过中日联合修复项目。"他点开语音,电话那头是女声,带着点关东腔的软:"祖父总说,有块橡皮跟着他跑过三个修复室。

擦错字时会掉金粉,他说那是'星星在抗议被擦掉'。"

苏清棠正给小橘递茉莉花茶,闻言手一抖,茶盏磕在木桌上:"中村由纪?

那个画《月下抄》的漫画家?"

小橘抱着平板凑过来,屏幕上是幅狐狸望月的线稿:"她画的狐狸超灵的!

我上周还在漫展要了签名。"她盯着谢砚舟手里的玻璃罐,突然抢过橡皮屑:"棠姐!

我能拿这个画星空吗?"不等回答,她己经把橡皮屑撒在画稿边缘,用喷笔轻轻一吹,金粉像被风吹散的星子,落在线稿里狐狸的尾巴尖上。

"看!"小橘眼睛亮得像漫画里的高光,"它没消失,只是换了个方式发光!"

苏清棠凑近看。

画稿上,狐狸的尾巴尖沾着几粒金粉,在台灯下泛着暖光,像被揉碎的月亮。

她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漫画是画给未来的信",想起林阿婆鬓角的蝴蝶发卡,想起昨晚蓝裙子女孩的眼泪——原来信不只是写在纸上等未来的人拆,更是让每个接过笔的人,用自己的方式续写。

谢砚舟把橡皮重新放进星轨漫画馆的展柜。

玻璃柜里,它旁边多了张手写标签:"它曾擦去尘埃,如今却留下星光。"

闭馆时,苏清棠锁好门,抬头望见银杏巷的夜空。

深秋的星星不算密,却每一颗都亮得清晰,像无数封没写完的信,静静躺在夜空里,等有人愿意停下来读。

"要进来吗?"谢砚舟抱着《清代星图抄本》站在古籍社门口,"我煮了茉莉龙珠。"

苏清棠刚要应,眼角突然扫到漫画馆橱窗。

那幅小橘上周送的插画——画着只蹲在月亮上的狐狸——不知何时从墙上滑了下来,狐狸的眼睛正对着展柜里的橡皮,尾巴尖翘得像支要落下的笔。

她揉了揉眼再看。

狐狸还在画里,尾巴却真的轻轻甩了一下,在玻璃上投下道极淡的影子,像谁用铅笔刚勾了半笔,又怕惊着什么似的停住了。

"怎么了?"谢砚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苏清棠摇了摇头,把钥匙串在指间转了转:"可能是风。"

但等两人关了灯走远,漫画馆橱窗里的灯突然闪了闪。

那只画中狐狸的尾巴尖慢慢抬起来,在玻璃上点了点,像是在夜空里圈出颗星星。

它歪着头看了会儿展柜里的橡皮,突然纵身一跃——

画纸发出极轻的"嘶啦"声。

第二天清晨,苏清棠来开馆时,发现那幅狐狸插画的边缘多了道细痕。

她凑近看,痕里落着粒金粉,在晨光里闪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