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软的声音,染了疲惫。
“薄太太,还顺利吧?”
说不知道,是睁眼说瞎话,白天虽然两人目光从未对视,但是,他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小丫头一定看见他了。
那声薄太太入耳,温软轻吐了口气息,抚了抚额头上掉落的发丝,握手机的手,带着轻微的颤抖,紧张的。
“还行。”
“我想知道,今天,你为什么会跟着沈秘书一起来?”
她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疑惑。
薄临修早己酝酿好了说词,
“忘记告诉你了,我在市国土局上班,本来没我什么事儿,恰好副局长临时有会,抽不开身,让我代他跑一趟,所以,就来了。”
思坡县五镇搬迁,属于政府大工程,被国家纳入2001计划,按照政府指示,两年内五镇必须搬迁完成。
各大单位工作上难免有交集,薄临修这番说词天衣无缝。
“上岸为什么不告诉我?”
薄临修的嗓音,温和轻柔。
温软想了想,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没你联系方式。”
“这是我的号,存起来,我微信号是手机号。”
温软轻轻应了声,正要挂电话,那头幽幽的抱怨声传来,
“薄太太,不守承诺。”
他指责她不守承诺,温软当然是指什么。
“下午,太忙了,所以,就没给你回,见谅。”
薄临修没功夫与她打太极,首接戳穿,
“我不打,你就不打算回,是吧?”
温软呼吸一紧,
“没……没有的事。”
“薄太太,咱们可是有合约的,你跑这么远,我家逼婚,你要怎么履行承诺?”
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这的确是件难搞的事。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上头通知下得太突然了,我考的是普通办事人员,人事局却通知我被上头派放到海山村做村书记,我什么都不懂啊,大叔。”
这声‘大叔’让薄临修皱起了眉头。
面色涌起淡淡不悦。
他想早投胎几年,更想剁了他这双懒手。
连下派这种重要的名单,也让沈腾代劳。
若不是自己大意,小丫头一定会留在自己身边。
“没事,万事开头难,没人会什么都懂,碰到难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你也是普通办事人员,哪能帮我?
温软想,但不敢这样说。
毕竟不熟。
她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这样会耽搁你,要不,咱离了吧?”
那头的薄临修呼吸一顿,低低笑了两声,
“还没捂热,就想让我挪窝?”
“薄太太,我不同意,行了,你先忙自己的事,有空咱俩再联系。”
“好友申请麻烦通过下。”
结束通话,温软久久不能回神,胸腔里那颗心砰砰砰跳着。
屏幕划开,一条好友申请来自于网名‘冬天的狼’,手机号正是薄临修的。
温软点了通过。
界面迅速弹开,头像上的狼腾图凶猛威武,黑白相间的毛发,血红的双眼,炯炯有神,浑身都是张扬的野性。
点开主页,主页图仍旧是那只血狼,连个性签名也没有,没设置时间限制,朋友圈干干净净,像极了薄临修本人。
温软洗漱完,窗外的雨渐渐停歇,她一声不响上床歇下。
半夜,温软被蚊子咬醒,嗡嗡嗡的声音,在她耳边回绕不绝,拿被子将脸都盖住了,仍不能停歇。
她气得只能起来打蚊子。
死在指尖的蚊子,又肥又亮,血沾了她一手,全是她的血。
上半夜打蚊子,下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中途又被吱吱的声音惊醒,黑黑拖着长尾巴的小东西,在她床下窜来窜去,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她尖叫一声,赶紧坐了起来,胆战心惊下床去角落找了个棍子,再回床上,手里捏着棍子,眼睛都不敢眨下,就怕那小东西跳到床上。
天不怕,地不怕,她最怕老鼠与蛇。
被子顶在头上,眼睛机警地注视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有水汽在眼眶里蔓延,她吸了吸鼻子,擦去了眼角淌下的泪珠。
像尊佛一样坐在床上,熬锅巴似的终于熬到了东方泛起鱼肚皮。
天,终于亮了。
温软下床,去洗漱,又打开了桶泡面,暗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得想办法自己做点吃的。
锅生锈,碗里全是老鼠屎,电饭煲插头坏了。
纵然脾气再好,再能吃苦,温软也撑不住了。
她打包好行李,拎着行李出门,步伐却落在了村公所门口,脑子里回旋着妈妈卧在病榻上那张憔悴苍白的脸,还有灯光下,小米伏在桌上写作业的场景,以及这两年来,她为了考公,日夜苦读的画面,为了这份工作,她身体熬坏了,眼睛快熬瞎了,她……辞不起。
既来之,则安之。
她相信,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掉头走回屋子,打开行李,把刚收拾的东西,一件一件又摆回了原处。
吃了泡面,温软收拾妥当,想早点熟悉情况,她打算去村里转转。
不过半天,温软就走访了几百家村民,大部份村民对搬迁并不看好,说老百姓得不了多少好处,搬迁费大部份会进贪官腰包,有了上一任受贿的村书记落马,温软这个新来的书记,受冷遇是再正常不过。
脚跟有些疼,她挑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脱下鞋子,想揉脚,雪白的脚趾头,竟然起了几个血泡,真够娇气的。
可是,她虽然出身贫寒家庭,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有家姓敖的村民,听说她是新来的村书记,她还没开口,敖姓村民就拿了扫帚赶她,模样凶狠,说他们不搬,不用白费唇舌。
温软终于知道了搬迁工作的难度,困难超出了她的想象与预估。
“下午两点要召开村委会,看到通知没?”
“群里通知,发了几十遍,说没看到,是瞎子。”
“隔三岔五开,让大家提意见,提了又不采纳,没意思,反正,没得到属于我的那份搬迁费,我不会签字。”
两个妇女从前面的小树林经过。
应该没看到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往自己家的方向而去。
下午要召开村委会?
她怎么不知道?
还有海山村微信群,也没人拉她进去。
看来,许帆与张金花是想孤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