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灼回想起过去,无论她闯多大祸,母亲都会原谅她、宽慰她,但当穆家被抄,母亲被押送刑场时,她却被陆家绑在柴房,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她本不想表现出来,让母亲担心,但脑海中浮现出上一世她被赶出陆府,魂不守舍地回娘家,再见不到温柔宽厚的母亲,只看到冰冷冷的空宅,以及大门上的封条的画面。
还是控制不住压抑的悲伤,扑在母亲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周围人都惊呆了。
就连不断偷拽穆夫人的周嬷嬷,也下意识收回了手。
偌大正厅,站了不少下人,愣是鸦雀无声。
穆夫人拍着女儿的背,哽咽着安抚,“孩子别怕,有什么事和娘说,娘给你做主!”
穆婉灼怕母亲担心,急忙压下哭意,“没……没什么事,就是……想家了……”
众人——完了!这回肯定是闯大祸了,连说都不敢说!
穆夫人也是惊了一下,颤抖地张了张嘴,“……好,想家了。那除了想家,可还有其他麻烦?”
穆婉灼内疚地挽着母亲胳膊,向房里走,“女儿没碰什么麻烦,是真的想家了,哦对了,家里有肉干条吗?我想吃肉干条。”
她不想惊动母亲,所以打算找个借口,静静等父亲回来。
众人——完了!肯定是闹出人命,否则大小姐怎么会提肉干条?
肉干条,是边塞地区的民间小食。
因为气候干燥,边塞百姓便把肉烹制完,晒成肉干,便于储存。尤其是军中,更喜欢这种方便携带还能补充体力的食物。
但因为肉干坚硬,不仅食用时毫无形象可言,吃多了下巴还会粗大,有碍观瞻。
大小姐儿时在边塞最喜欢的便是肉干条,别说天天啃食,平日里还在嘴里叼着,一副痞子模样。
后来回京,被柔美纤细的官家小姐排斥,才意识到自己粗鲁。
从那开始,再不食用,甚至硬一些的食物都不吃,学着京中贵女那样吃粥喝汤,才勉强把下巴养得秀气了一些。
今日竟然要吃肉干条?!
周嬷嬷偷偷把菊笙拉到一旁,低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若再瞒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这贱蹄子!”
菊笙吓得瑟瑟发抖。
穆婉灼,“嬷嬷您别问菊笙,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
说着,惭愧地垂下眼,“我只是突如梦初醒,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这些年……我都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说着,泪水再次涌出。
穆夫人心疼得不行,“好好好,从前一切都过去了!不想那些恼人的事,咱们吃肉干条,还有其他零嘴吗?一齐拿来!”
丫鬟们跑去,把一些边塞零食,诸如肉干条、奶皮子干都拿了来。
穆婉灼接过吃食,想起儿时无忧无虑的生活,再次酸楚——如果父亲没调入京城该多好?
那样,她就不会被京城繁华虚荣迷了眼,父亲也不会与厉王走得近,进而随厉王造反……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紧接着一名丫鬟匆匆跑进来,传话道,“大小姐,刚刚门房来报,说……元帅公事繁忙,无法回府,最近都不回来了,让大小姐别再找他。”
众人不解——大小姐从前都是躲着元帅走的,今日怎么突然找元帅?
穆夫人厉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快告诉为娘!”
穆婉灼心生后悔——她不应该让门房去找父亲,应该亲自去找……但也不行,她己出嫁,却大晚上跑到官邸找父亲,明日定会有猜忌流言传出。
但今天她必须要见到父亲!
“女儿对天发誓没闯祸,只是想父亲了。”而后又对周嬷嬷道,“准备纸笔,我给父亲写信。”
很快,东西拿来。
但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大小姐接了纸张,并未用笔,而是首接咬破手指,写下血书!
见此一幕,穆夫人几乎要昏厥过去。
周嬷嬷瞪向菊笙,菊笙疯狂摇头——现在不是她保不保密的问题,是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要说夫人算计成功?但陆大人全须全尾地离开了。
要说夫人算计失败?但夫人没表现出任何挫败。
众人得不到答案,只能偷偷去看“信”。
却见,纸张上,是大小姐殷红的血——父亲,女儿知错,求父亲定要回来见女儿一面。
书写完,不等血迹干,穆婉灼首接折了信,“去把信给门房,让门房立刻送。”
大小姐的手还血淋淋,纸上都是大小姐的血,丫鬟们吓得都快晕倒,谁敢接手?
穆婉灼将信递给菊笙,“你去!”
菊笙本来也想退缩的,但一想到周嬷嬷虎视眈眈盯着她,一副随时把她抓去拷问的模样,便接了信转身跑了。
穆夫人心疼得哭骂出来,“你这孩子,你这是要娘的命吗?”
同一时间,另一边。
京军都督府官邸。
与夫人冷战一个月,气消得差不多,穆剑昌本想找个由头回府,谁知大晚上听说败家女又不知闯了什么祸,在家等着他善后,便气血翻涌,险些没当场晕过去。
不仅打消回府的念头,甚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回。
书房外,传来恭敬敲门声。
穆剑昌揉着发疼的额角,闷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名身着便袍、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入内,手里还端了一只碗,“大人,您刚刚饮了不少酒,喝一碗醒酒汤吧。”
穆剑昌看向气质利落、面容英俊的男子,心里一番隐痛,“放下吧,你刚刚也喝了不少,早点回去休息。”
江临渊把醒酒汤放在桌上,正要离开,见穆大人愁眉不展,便问道,“大人是有事未处理?可以交给属下。”
“……”穆剑昌心里更是难受了。
而他对临渊的内疚,全因那个不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