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忱猛地转过身，本瓷白的面庞铁青，愤怒道，“穆婉灼！你用麟儿骗我，给我下毒，我既往不咎！你让我答应你三个要求，我答应了。你要我去请郑进士，我厚着脸皮把人请回来，你还想怎样？我陆砚忱到底欠你多少，要用一生来还？你说出个数，我便是砸锅卖铁也要还上，只求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穆婉灼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啊，她真把陆砚忱害惨了。
便是掘她祖坟落得报应，也不过如此了吧！
穆婉灼垂下眼，静静听着——她除了挨骂，也不知还能做什么了。
“说！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陆砚忱怒吼。
穆婉灼深深低着头，“……抱歉。”这一声道歉，却苍白无力。
“？”
陆砚忱一愣，因为他没想过，她向他道歉！
实际上，冲动之下他让人找穆婉灼，当回到书房，便冷静下来——找了又如何？
打？他不是她的对手。
吵？那泼妇蛮横不讲理，便是争吵也是秀才遇见兵。
除了能让她称心如意地见到他、纠缠他，他能得到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很想寻短见！
但父亲早逝，只有母亲一人，他不能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他考取状元，还未施展抱负，就这么自尽？
却没想到，今日那泼妇既没吵、也没缠，竟然道歉。
发生了何事？
陆砚忱将目光小心放在她身上，这才注意到她穿着——并非从前那般打扮艳俗、花枝招展，而是穿着素色长裙，未施粉黛，周身气质也沉稳冷静。
“你……”陆砚忱压下心底疑惑，冷哼一声，“你作何解释？”
穆婉灼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抱歉，我也是无奈之举。”
“……”陆砚忱心中更是震惊。
“自从入府后，金玉院和问梅院的开支，便被我揽下，但我没产业良田，只能坐吃山空。嫁妆中的银子用光，我便回娘家要银子，因为此事，我父亲和母亲经常吵架，让我自责不己。”
“……”陆砚忱早己忘了愤怒，换成了惊愕。
为何……她会这样？
穆婉灼继续呐呐道，“因为上一次母亲给我拿银子，父亲气得整整一个月没回府，所以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了，便想解决办法，想到了买铺子做生意。
问题是，我没那么多银子，就只能卖嫁妆了。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没料到那些掌柜将此事宣扬开，早知如此，我……”
她故意说得可怜兮兮，试图博取原谅。
并非她怕陆砚忱，也非愧疚，而是因为麟儿！
还有十几日，麟儿就要随陆砚忱入宫觐见，如果此时她和陆砚忱闹得太僵，麟儿夹在中间会很难堪。
伴随女子忏悔结束，书房内再没人说话。
气氛既沉默，又诡异。
好一会，陆砚忱捏了捏拳，“你的嫁妆，不能再卖。”
穆婉灼抬眼，“不行！我需要银子买铺子！”
陆砚忱咬了咬牙，“需要多少？”
穆婉灼暗惊——什么意思？他要给她出银子？
当然，她知道两人没什么交情，也没所谓的夫妻情分，他出银子单纯只是不想继续丢人罢了。
“多谢，但我不要你的银子。”
陆砚忱气得猛地转身，怒视女子，“你还嫌我们陆府不够丢人？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我苛待你，让你被迫卖嫁妆了！”
穆婉灼摇头，认真道，“我害陆府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一点我承认，但我不觉得会有人认为陆府欺苛待我。大家都不傻，都能看出你与我谁是受害者、谁是加害者，除有心之人外，大多数人明察秋毫，对你、以及陆府，都抱有同情态度。
至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是因嫉妒你功名、才智，所以欲加之罪而己。你无需多虑。”
“……”陆砚忱惊愕——她什么意思？他沦为笑柄，竟是他多虑？
本忘却的厌恶，再次升腾起来！
如果说从前女子是蛮不讲理，那今日便是强词夺理！
陆砚忱放弃沟通，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你依旧要卖你的嫁妆？”
“……是，抱歉。”穆婉灼歉意垂下眼。
“我买。”
“？”
陆砚忱咬牙切齿，“你不拿我银子，把嫁妆卖给我总可以了吧？你该不会说，嫁妆不卖我，专门卖外人，来给我蒙羞？”
穆婉灼怔住——她料到陆砚忱禁止她卖嫁妆，也能理解陆砚忱吃哑巴亏、首接给她拿银子，却怎么也没想到，他要买她的嫁妆。
陆砚忱伸手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不卖就滚！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不是，等等。”穆婉灼急忙道，“卖你当然可以，不过请问你有多少预算？我的嫁妆里，除于阗冰河玉髓璧外，其他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将近一万两银子，你能出得起吗？”
“……”陆砚忱被气得头疼欲裂，“你要用一万两开铺子？你就没考虑过赔吗？你两个院子，每个月开支最多一百五十两，一年便是一千八百两。一万两银子够你花上超过五年，你却要买铺子，你毫无经商经验，若是一口气赔光怎么办？！”
“陆大人你先冷静，”穆婉灼刻意降低语速，来舒缓紧张气氛，“是这样，我没说要把嫁妆都卖掉，也没说全卖给你。我只是问你的预算，你有多少预算我便卖你多少，而且还会给你相应的折扣。至于铺子，我打算买个千两左右的铺子，先做点小本生意，哪怕是赔了，也只是赔货品钱，铺子可以重新卖掉。”
“……”陆砚忱。
他的火气，再次化为惊愕——这人真是穆婉灼？他认识她五年，第一次见她这般讲道理！若非此人与穆婉灼一模一样，他非以为是换了个人！
但哪怕女子反常，陆砚忱也没打算与之过多交涉，防止一切都是女子耍的花样。
“好，一千两，你去准备一千两的嫁妆，让人送来。我收到后，自会派人送去银钱。”
“好！”
“滚！”
穆婉灼并未与他逞口舌之快，立刻乖乖地“滚”了。
回到金玉院，立刻掏出清单，开始拼凑一千两的“商品”起来。
适逢菊笙听完课，头晕眼花地从秋声院回来，一进门就见主子拿着清单，在册子上写字。
“主子，您还在研究价目？”
穆婉灼头也不抬，“不是，计划有变，陆砚忱要买我一千两的嫁妆，我在想卖他什么。”
“啊？”菊笙吓了一跳，“陆大人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