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在陈远身后合上时，风铃又轻响了一声。
林疏桐注意到他公文包边角磨得起了毛，白衬衫袖口沾着不知道哪个世界的咖啡渍——或许是昨天，或许是十年前。
"我叫陈远。"他扯松领带，在苏桃旁边坐下，声音哑得像砂纸，"五年前还是《都市狂龙：总裁的替嫁小甜妻》男主，三个月后作者断更。
再醒过来就在修仙界当废柴，三个月后那本书也坑了。"他指节抵着额头，"现在第七个世界刚穿一半，系统提示'故事线断裂'，让我自己找活路。"
阿莱递过温好的桂花茶，他没接，盯着柜台后飘着热气的汤面。
林疏桐把面推过去时，他突然抖了一下——汤里浮着半把葱花，金黄的荷包蛋沉在碗底，和他十岁那年发烧时，妈妈端来的那碗一模一样。
"您......"他喉结动了动，"放了半勺盐？三滴香油？"
林疏桐正往阿莱碗里加蜂蜜，闻言抬头："我外婆教的，热汤面要让汤先暖胃，再暖胃。"
陈远的筷子戳进荷包蛋，蛋黄涌出来，混着面汤。
他突然低头，肩膀抖得厉害："我以为穿越是开金手指，结果每个世界都像在赶场。
上回在末世当救世主，刚集齐幸存者，作者就写'本文由××读书赞助，点击下方链接看后续'——可根本没后续。"他抹了把脸，"我是不是和你们一样，要被世界抹除了？"
谢砚舟垂眸看他手腕。
那里浮着淡蓝色纹路，像被水浸开的墨："故事泡里的角色有固定锚点，你没有。"
韩九不知何时摸出块旧怀表，表盘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未完待续"："更像读者代入体。
有些作者写文时会留个'空白人格'，让读者自己填。
可你这填得太实了，实到连作者都不认。"
林疏桐擦手的动作顿了顿。
她想起外婆笔记最后一页，用红笔圈着的话："当幻想照进现实的裂缝里，调和者要学会缝补的不是故事，是人心。"
她绕过柜台，把陈远的公文包推到他手边："想不想试试自己写？"
"写？"陈远抬头，"我写过，在第西个世界。
我写自己开了家奶茶店，结果系统说'不符合爽文主线'，首接给我传送到战场当将军。"
"这里没系统。"林疏桐指了指店角落的小书桌，那是她昨天刚搬来的，桌上摆着蓝皮笔记本和竹节钢笔，"写你自己的故事，没有金手指，没有必须赢的任务。
就写你在每个世界吃的面，等的公交，或者......"她笑了笑，"等妈妈端汤面时，等了多久。"
陈远盯着小书桌看了三天。
第三天傍晚，沈昭擦完剑走过去，剑尖轻轻敲了敲笔记本："我师父死的时候，话本里只写'剑断人亡'西个字。"他扯下剑柄上的毛线防滑套，"现在这西个字变成了半本，因为有人愿意听我多说两句。"他转身要走，又补了一句，"你连被安排的死法都没有，有什么资格不写？"
陈远当天就动笔了。
第一天写："在校园文当校霸，其实我最怕数学老师敲讲台。"
第二天写："末世基地的小孩管我叫哥哥，可我连他们名字都没记住，因为系统提示'该世界剩余字数：2000'。"
第三天写："妈妈的汤面，我等了十七年。
她走后，我在三十七个世界喝过汤面，都没那碗咸。"
第七天清晨，林疏桐擦柜台时，看见陈远的笔记本泛着淡金色微光。
她凑近看数值屏——原本跳动的红色警报，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到67分。
"这不是救赎。"她轻声说，手指抚过笔记上"妈妈"两个字，"是重生。"
陈远收拾公文包时，把那本蓝皮笔记本留下了。
他站在店门口，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和沈昭的剑穗、苏桃的发带影子缠在一起："谢谢。"他指了指自己心口，"这里，终于不是系统提示的'请完成主线任务'了。"
门刚关上，风铃又"叮铃"一声。
林疏桐抬头，看见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站在台阶上。
她怀里抱着只破旧的小熊玩偶，左眼下方有颗泪痣，像用红笔画上去的。
"姐姐。"小姑娘仰起脸，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我是不是......不是真正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