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的脚步声刚消失在门外，风铃又"叮铃"一声。
林疏桐抬头，看见扎双马尾的小姑娘站在台阶上。
她怀里的小熊玩偶掉了只眼睛，线头从胳膊处炸开，像被反复揉过的旧棉花。
左眼下方的泪痣红得刺眼，像是用蜡笔匆忙点上的。
"姐姐。"小姑娘仰起脸，声音软得能捏出糖丝，"我是不是......不是真正的公主？"
林疏桐绕过柜台，从冰柜里挖出最后一支甜筒。
奶白色的奶油尖儿颤巍巍的，是外婆总说"最衬月光"的桂花香。"尝尝看？"她把甜筒递过去，"我外婆说，甜筒不会骗人。"
露娜舔了一口，睫毛突然簌簌颤动。
奶油沾在鼻尖，她却顾不上擦，眼泪大颗砸在小熊褪色的耳朵上："我好像记得......真正的公主也吃过这个味道。"她攥紧玩偶的断胳膊，"是不是我早就知道？
知道自己是她的备份？"
后堂传来书页翻动声。
谢砚舟捏着本皮面手札走出来，指节抵着泛黄的纸页："外婆写，'情感残片'不是裂隙的副产品。"他抬眼时眸色发沉，"是被遗忘的人，把执念熬成了雾。"
话音未落，收银台旁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
蓝雾从地砖缝里钻出来，先是一缕，接着成团，最后凝成模糊的人形——没有五官，没有轮廓，只有喉间溢出碎玻璃般的低语："我想被记住。"
林疏桐的玉牌在掌心发烫。
她按住胸口，调和力像小蛇般窜上指尖："我感应到......公主最后停留的地方。"
废弃图书馆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积灰的书架上落着褪色的童话海报，墙面上贴满歪歪扭扭的蜡笔画——全是孩子们画的"童话"。
露娜的小熊"啪嗒"掉在地上。
她盯着其中一张画：两个扎双马尾的女孩手拉手，一个穿着公主裙，一个穿着旧布衫，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我和我的影子是最好的朋友。"
"原来她不是要我代替她。"露娜蹲下身，指尖轻轻碰过画里的布衫女孩，"是她希望......能有个不用穿水晶鞋的自己。"
蓝雾突然涌过来。
模糊的轮廓裹住露娜，像母亲拥抱久别的孩子。
露娜的泪痣慢慢变淡，变成和画里布衫女孩一样的浅粉。
她抬头时眼睛发亮："姐姐，我好像听见她在说......谢谢。"
阳光从破窗斜照进来。
蓝雾化作星星点点的光，钻进露娜的小熊玩偶——那只掉了的眼睛，不知何时又长了回来。
林疏桐望着天空中最后一缕蓝光，轻声说："原来你们......都不是错的。"她握紧发烫的玉牌，心跳声震得耳膜发颤，某种沉睡的力量正顺着血脉往上涌，像春天的竹子拔节。
谢砚舟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露娜抱着小熊转圈的背影："故事泡稳定度......92分。"
"该打烊了。"林疏桐扯了扯他的衣袖，转身去锁门。
玻璃门上倒映着两人的影子——她的发梢沾着甜筒奶油，他的剑穗在风里晃。
第二天清晨。
林疏桐端着热豆浆推开玻璃门，晨雾里的倒影却迟迟没出现。
她愣了两秒，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温热的，有温度。
身后传来谢砚舟的声音："早。"
她回头，他的影子清晰地落在青石板上。
林疏桐又转回来。玻璃门里，只有晨雾在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