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的指尖刚碰到门把,风铃突然炸响。
十一声。
她手一抖。
原本身后还在说话的谢砚舟突然噤声,沈昭正擦剑的手悬在半空,连阿莱捧着的魔法草药都簌簌落了两片叶子。
“七音变十一。”谢砚舟仰头看门楣。
铜铃还是那串旧的,可最末端不知何时多了枚月牙形铜片,被风一撞,清响里多了道沉哑的尾音,“新的故事泡在成型。”
门内传来“砰”的一声。
是苏桃的保温杯滚到了地上——她正踮脚够架子上的桂花酿,整个人僵在原地,发梢的蓝花瓣忽明忽暗,像要被风吹散。
“我、我刚才明明碰到杯子了。”苏桃声音发颤,弯腰去捡时,保温杯“唰”地消失在她掌心,再出现时己经掉在地上,“哐当”砸出个凹痕。
沈昭的剑嗡鸣。
他攥紧剑柄的手青筋暴起,那柄陪了他十年的玄铁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三息。”他咬着牙数,“每次消失三息。”话音未落,剑“叮”地掉在青石板上,沈昭踉跄两步,额头沁出冷汗。
阿莱蹲下身捡草药。
他刚把沾灰的薄荷叶放进竹篮,叶片突然变成了带刺的荆棘,扎得他指尖冒血;再眨眼,荆棘又变回薄荷叶,叶尖还凝着水珠,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璃的身形开始模糊。
她站在窗边,蓝丝带原本垂得软和,此刻却像被风吹散的雾,时浓时淡。
林疏桐伸手去碰,指尖穿进她胳膊时,白璃突然抓住她手腕——这次有了温度,“他们在适应新法则。”她声音发闷,“包括我。”
林疏桐转身冲进里屋。
外婆的旧木柜在墙角泛着暖光。
她掀开红布,牛皮纸笔记还压在最底下。
前二十页是外婆的字迹,记着“酒酿圆子要煮三滚”“发带用双股棉线更牢”;后十页全是空白,此刻却浮起一行浅金色小字:“调和者之后,世界将自生法则。”
“自生法则。”她念叨着,把笔记按在胸口。
转身时撞翻了桌上的玉牌——那是调和者的信物,从前只要她心跳快些,玉牌就会泛起暖光。
此刻它躺在地上,黑沉沉的像块普通石头,反面映出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你不是唯一了。”白璃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身形终于稳定下来,蓝丝带在风里晃,“裂隙管理者消失后,每个世界都在找自己的‘作者’。我们……”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我们成了自己的作者。”
那晚林疏桐没睡。
她坐在柜台后,盯着玉牌发怔。
谢砚舟煮了姜茶,杯底沉着半颗话梅——是他翻遍厨房找的,说“甜的能压惊”。
钟摆敲过十点。
门没开。但风铃突然响了。
十一声,比白天更清晰。
“有人吗?”林疏桐喊。
没人应。
她起身去拉门栓,手刚碰到铜环,门外传来个声音,像浸在水里,闷闷的:“我能进来吗?我想讲个故事。”
谢砚舟的剑“唰”地出鞘。
沈昭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玄铁剑抵住门缝;阿莱捏着片发光的薄荷叶,草药香在空气里凝成屏障。
林疏桐回头看他们,又看白璃——白璃冲她点头。
她拉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
风灌进来,卷起地上的落叶,扫过她脚背。
柜台上的玉牌突然震了震,黑幕里裂开丝光,像有人在敲窗户。
“可能是新客人。”林疏桐关上门,把姜茶推给谢砚舟,“没有实体的那种。”
之后三天,店里怪事不断。
清晨擦柜台时,林疏桐在糖罐下摸到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想要碗热粥,加两颗红枣。”她煮了,放在靠窗的木桌上,傍晚去收时,碗底干干净净,沾着点糖渍。
阿莱的魔法草药篮里多了张画。
铅笔勾勒的小人抱着药篮,头顶写着“阿莱哥哥”——他前晚给孤儿院孩子送药时,有个小丫头追着他跑了半条街,说“要画最厉害的祭祀”。
最奇怪的是块发霉的面包。
苏桃举着它尖叫:“谁把过期的放我零食柜里!”可林疏桐摸了摸,面包上的霉斑是用果酱画的,掰开后藏着张更小的纸条:“妈妈说,发霉的面包能种蘑菇。”
她把这些都贴在墙上。
糖罐下的纸条旁贴着热粥的画,阿莱的小画边粘着半片薄荷叶,发霉面包的纸条被苏桃用亮片笔描了边,写着“种蘑菇计划启动!”。
墙渐渐满了。
沈昭的剑再没消失过,反而多了道新刻的纹路——他说“可能是哪个爱剑的客人画的”;阿莱的草药配方稳定下来,新收的学徒总问他“那幅小画里的祭祀是不是您”;白璃的蓝丝带不再模糊,偶尔会自己打个蝴蝶结,她盯着镜子笑:“大概是我自己想试试。”
第七天清晨。
林疏桐趴在柜台上醒来,口水沾湿了张便签纸。
她揉着眼睛坐首,发现便签上多了行字,不是她的笔迹,歪歪扭扭却带着温度:“我来了,谢谢你记得我。”
风从窗口吹进来。风铃响了。
第十一声,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