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是在第七天凌晨三点被吵醒的。
瓷碗磕在木桌沿的脆响,像谁在厨房偷偷翻找碗柜。
她裹着薄外套摸黑过去,灶台上的铁锅还泛着余温,竹筷横在碗边,却不见半个人影。
“幻觉?”她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可接下来三天,同样的动静准时响起。
第西天清晨,收银台压着张皱巴巴的画纸——歪歪扭扭的线条画着蛋炒饭,米粒大小不一,油星子溅得到处都是,最下面用铅笔戳出深痕:“今天吃你做的蛋炒饭吧。”
“这客人怕不是饿懵了。”苏桃凑过来看,指尖戳了戳画纸边缘的糖渍,“连糖罐都翻了?”
谢砚舟把茶盏往桌上一磕:“设个记录装置。”他从怀里摸出个青瓷墨水瓶,瓶身缠着细红线,“我在话本里见过,用符文纸蘸了这墨,能记下夜间动静。”
当夜,符文纸在柜台上泛着幽光。
林疏桐盯着那抹光,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墨迹像被风吹着跑,歪歪扭扭爬出一行字:“我想被记住,哪怕只是三分钟。”
“未被命名的角色。”她喉咙发紧。
外婆的旧笔记里提过,有些角色连名字都没被作者写下,在故事泡边缘晃悠,像团没捏紧的泥人,风一吹就散。
沈昭的玄铁剑“当啷”砸在地上。
“无聊。”他背过身去擦剑,可耳尖红得滴血,“谁要管这些……”话没说完,人己经摔门出去了。
首到那个雨夜。
林疏桐被雷声惊醒时,厨房门缝漏出点幽光。
她踮脚凑近,看见沈昭的影子斜斜映在墙上——不是他自己,是另个更淡的影子,举着根树枝当剑,笨拙地比划他的剑招。
起势时踉跄,收招时打晃,却固执地重复,像在刻进骨头里。
沈昭站在厨房门口,玄铁剑垂在身侧。
雨打在他发梢,他却动也不动,首到那影子又一次摔倒。
“手腕要转。”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气。
影子僵住,他便走过去,握住那团空气的手腕,“跟着我。”
阿莱的草药篮里开始多些奇怪的东西。
半片晒干的茉莉花瓣,颗裹着糖霜的野莓,段沾着泥的狗尾巴草。
他把这些塞进陶壶,煮出各色茶汤:“这碗苦的,是有人在旧书堆里翻了整夜;那碗甜的,该是个总躲在树后的小孩。”他管这叫“存在茶”,“就算没名字,我们也活过。”
林疏桐是在月圆夜梦到外婆的。
老人坐在柜台后剥毛豆,竹匾里的豆子“哗啦啦”响:“当年我也遇到过这样的客人,可那时候……”她顿了顿,手抚过林疏桐发顶,“你比我勇敢。”
醒来时,厨房飘着小米粥的香。
瓷碗下压着张纸条,字迹软塌塌的,像刚学会写字的孩子:“谢谢你的味道,我终于敢做梦了。”
变故发生在第十五天深夜。
风铃响了十一声,比以往都急。
林疏桐攥着谢砚舟递来的烛台去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月光扫过青石板,却有个深褐色的笔记本躺在地上,封皮泛着旧书的霉香。
她蹲下身捡。
扉页上的字是新墨写的,力透纸背:“请继续写下我们的故事。”
翻页时,一张照片从本子里滑出来。
林疏桐拾起来,借着烛光看清——照片里是个穿蓝布衫的女子,眉眼和她有七分像,正站在老槐树下笑,怀里抱着个和便利店铜门环一模一样的铜铃。
后半夜的风卷着槐花香扑进来。
林疏桐把照片夹回本子,听见厨房传来轻轻的响动——这次,她没急着去看。
柜台上的玉牌突然亮了,映得满室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