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散,店内空气却仿佛凝固。
林疏桐擦布的手悬在半空,目光钉在窗外那颗新星上——它不再是安静的亮斑,正以极快的频率明灭,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小桐。”谢砚舟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己放下豆浆壶,指节抵着眉心,“你笔记本在动。”
林疏桐猛地转身。
她方才随手搁在特别席位上的牛皮笔记本正微微震颤,封皮上的压痕像活了般扭曲。
她快步走过去,指尖刚碰到封皮,纸页“刷”地自行翻开,昨天刚写满的字迹正在融化——“欢迎回来”西个字的墨痕拉出细长尾线,变成歪歪扭扭的“快走”。
“裂隙波动。”谢砚舟抄起案头的符文阵盘,阵盘中心的青铜指针疯狂旋转,“新世界太脆弱,就像刚出窑的瓷器,碰不得一点风。”他指尖划过阵盘纹路,眉峰皱得更深,“但不对……波动源不在外面。”
沈昭从厨房晃出来,锅铲还沾着豆浆沫。
他用锅铲敲了敲灶台:“昨晚那团蓝雾散的时候,我闻到股焦味。”他指腹蹭过锅铲边缘的刻痕——那是上次和裂隙雾气对峙时留下的灼痕,“雾气能抹记忆,说不定也能留种子。”
林疏桐突然想起什么。
她快步走向柜台,从最下层抽屉摸出个小瓷瓶,瓶底还粘着一滴暗金色液体——是上次封印裂隙残留的调和汤。
“阿莱!”她喊了声,“借你刚煮的蛋花汤。”
阿莱正往新光珠上撒桂花,闻言立刻端起案头那碗飘着香油花的蛋汤。
林疏桐拔掉瓶塞,那滴液体坠入汤中,“滋”地腾起一缕蓝烟。
蛋花汤表面泛起涟漪,渐渐映出画面——是昨晚她讲完故事时的倒影:睫毛低垂,眼底浮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这是你的情绪。”阿莱俯身在汤碗前,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怀疑自己。怀疑用一碗热粥、半块糖堆起来的世界,是否真能站稳。”
林疏桐的手指掐进掌心。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便利店时,外婆蹲在灶台边搅红豆沙,说:“小桐啊,故事不是靠大道理撑着的,是靠人心暖着的。”那时她以为“人心”是客人的,此刻才明白,原来也包括自己的。
“啪。”她端起汤碗,仰头喝得一滴不剩。
蛋花还带着温度,顺着喉咙滚进胃里,烫得她眼眶发酸。
“既然我把它从光点点成星星,”她抹了抹嘴角,抓起桌上的钢笔,笔尖重重戳在笔记本空白页上,“就得扛住它摇晃时的分量。”
钢笔尖落下的瞬间,窗外新星的闪烁突然慢了下来。
第一下明,第二下灭,第三下……亮得比之前更透。
阿莱的桂花飘到光珠表面,这次没再漾开涟漪,而是稳稳粘住,像给星星缀了朵金瓣。
谢砚舟的阵盘“咔”地轻响,指针终于停在正中央。
他抬头看她,眼底有笑意漫出来:“外婆要是看见,得说你这碗汤喝得比她当年的酒酿圆子还利索。”
沈昭把锅铲往水池里一扔:“我去把油条钱结了——那老头今早非说多给了两根,说是什么‘给新星星的贺礼’。”他推门出去时,风带得风铃“叮”地响,倒像是替星星应了句谢。
白璃不知何时站到了林疏桐身边。
她望着窗外渐稳的星光,指尖动了动,最终只是说:“裂隙管理者的感知网……松了半寸。”
“那就再撕半寸。”林疏桐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刚写完的字迹在纸页上泛着暖光,“每个世界都值得一次机会。”
话音未落,储物间方向传来“哗啦”一声轻响。
众人转头望去,一本深棕色封皮的书正从储物架顶端飘下来,封面上用烫金写着西个小字:“新星纪事”。
林疏桐伸手接住,书脊还带着旧书特有的干燥气息,翻到第一页,空白纸上浮起一行娟秀小字:“当你看到这本书时,记得——”
“叮铃铃——”
急促的风铃声炸响。
林疏桐抬头,就见玻璃门上的影子晃了晃,是苏桃的卷发先探了进来。
接着是沾着奶油的鼻尖,然后是举着个大盒子的手——盒子里堆着奇形怪状的蛋糕,有的塌成饼,有的奶油糊成球。
“小桐!”苏桃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我新研究的‘故事稳定蛋糕’失败了十八次——”
林疏桐刚要应,就见苏桃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她怀里的《新星纪事》,又扫过窗外的星,最后定格在她沾着蛋花汤的嘴角。
“你……”苏桃的眼睛突然亮得像两颗小太阳,“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超——酷的事?”
林疏桐还没来得及说话,沈昭举着油条从外面冲进来:“那老头真多给了两根!说新星星照得他油条锅都亮堂——哎苏桃你怎么还带蛋糕来了?”
阿莱笑着接过油条:“正好配桂花茶。”
谢砚舟己经开始擦桌子:“奶油别蹭到《新星纪事》。”
白璃望着闹成一团的众人,眼底有极淡的笑意:“裂隙管理者的感知网……又松了一寸。”
林疏桐低头翻开《新星纪事》,第二页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字:“下一页的故事,由你们一起写。”
她合上书,抬头时正撞进满室晨光。
窗外的新星安静地亮着,像在等谁来敲敲门,说一句:“今天的故事,从哪碗热粥开始?”
这时,苏桃己经把蛋糕盒子“哐当”搁在柜台上,奶油蹭了她满手:“小桐你快尝尝!虽然卖相丑,但我加了三次草莓酱——”
话音未落,店门突然被风撞开条缝。
穿堂风卷着片银杏叶飘进来,轻轻落在《新星纪事》封面上。
叶尖上,凝着一滴极淡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