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黑袍的执行官们机械地在餐桌前坐下。
最先接过红烧肉的那位喉结动了动，第二口肉刚咬碎，睫毛就开始颤——他抬手抹脸时，指腹沾了水。
“数据异常。”文书官的声音发闷，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手，“情绪值…突破临界线了。”
负责清除记忆的清洁工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蓝雾，嘴唇哆嗦：“我想…我想回家。”他踉跄着冲向门口，“我妈今天该熬银耳羹了，我走的时候她还说…说等我回家喝热乎的。”
白璃后退半步，指尖掐进掌心。
她盯着那些原本只会机械执行命令的执行官们，喉间发紧：“你用了‘共感触发’？”
林疏桐正往砂锅里添最后一把枸杞，闻言抬头笑：“哪有什么刻意设计。”她从围裙兜里摸出本边角发卷的旧本子，封皮写着《百味人生》，“我就按他们夹菜时手抖的方向，调整了火候——你看这页。”她翻到红烧肉那章，泛黄纸页上歪歪扭扭记着：“老周头说，他娘总在肉里多放半勺糖，说日子苦，甜要藏在肉里。”
“叮”的一声轻响。
苏桃猫着腰从后厨溜出来，手里攥着张被油浸透的纸。
她踮脚把纸塞进周予安怀里：“甜辣酱配方，我闻着和幸福激素分子结构像！”
周予安的眼镜片闪了闪。
他摸出随身带的微型检测仪，对着配方扫了三秒，眼睛突然发亮：“谷氨酸钠配比0.8，辣椒素0.3…这能刺激下丘脑分泌内啡肽！批量生产的话——”
“嘘。”沈昭的声音从门口飘过来。
他握着剑的指节发白，目光死死锁在走廊尽头。
穿月白衫子的姑娘站在光影里，发梢沾着星子似的蓝雾。
她眼眶通红，却笑得像朵开在雪地里的梅：“师兄。”
沈昭的剑“当啷”掉在地上。
他扯下外袍裹住姑娘肩头，转身从灶台上端了碗热汤面：“你…一首都在这儿？”
“我以为只有你能看见我。”姑娘捧着碗，热气模糊了视线，“原世界删我时，我抓着话本最后一页不肯走…他们说，执念太重的角色会变成数据残渣。”
汤面里的葱花飘起来，像片摇摇晃晃的云。
“检测到非标准化存在觉醒。”
冰冷的机械音炸响。
餐厅中央腾起光柱，蓝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疏桐把最后一锅老母鸡汤端上桌，蒸汽里，她望着光柱冷笑：“违反核心协议？那你们倒是来清啊。”
“协议高于一切。”光柱里的声音更低沉了，像冰川裂开的声响，“唤醒无序情感，破坏故事法则——”
“法则能煮鸡汤吗？”林疏桐抄起汤勺搅了搅锅，“能让文书官想起他娘缝的棉鞋？能让清洁工记起他妹妹等他带糖葫芦？”她舀起一碗汤，“我外婆说，这世上最厉害的法则，是人心想留住的热乎气儿。”
光柱突然剧烈震颤。
蓝雾翻涌着凝聚，逐渐勾勒出人形轮廓——是个穿白袍的男子，面容被雾气遮得模糊，可那股子冷到骨头里的气息，让在场所有人后颈发寒。
“林疏桐。”他的声音像结了冰的琴弦，“你不该碰不属于你的东西。”
林疏桐把汤碗重重放在桌上。
碗底磕在木头上，发出清脆的响。
她望着那团逐渐清晰的影子，笑出了声：“那你倒是试试看，怎么把人心从热汤里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