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的手被小糖攥得发暖。
土坯墙簌簌剥落，手稿化作金粉，添柴图融成星光，连脚下的碎石都开始飘起来，像被风吹散的灰。
"姐姐看！"小糖仰起脸，发顶小揪揪晃了晃，"外婆的屋子在变星星。"
林疏桐弯腰把人抱起来。
旧笔记本从围裙口袋滑出半角，她顺手攥进掌心。
指尖触到纸页间凸起的褶皱，抽出来时带落两粒干桂花——一张泛黄图纸黏在本子里，边角卷着毛，上面用铅笔密密麻麻标着"调和中枢·初代原型"，连便利店后巷那棵歪脖子树的位置都画得分毫不差。
"这不是故事泡的构造。"白璃突然凑过来，指尖刚碰到图纸边缘就冒起淡蓝微光，"是现实与虚构之间的'真实锚点'。"她抬眼时眼底泛着冷光，"你外婆早知道便利店是什么。"
"走！"谢砚舟突然拽住林疏桐后领。
她抬头，天空裂开蛛网状的缝，蓝雾正顺着裂缝往下淌，像要把整座废墟捏碎。
他剑鞘重重磕在地上，"秩序庭残余意识在反扑，坍缩速度比预估快三倍。"
林疏桐把图纸塞回笔记本，扣上搭扣时金属搭扣硌得手疼。
她低头看小糖："你叫什么名字？"
"未命名角色001。"小糖掰着手指头数，"但送我桂花糖的奶奶说，吃糖会变甜，所以我喜欢小糖。"她歪头笑，"姐姐可以叫我小糖吗？"
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林疏桐踉跄两步，怀里的小糖却稳稳扒住她脖子。
裂缝从脚边窜出来，像条吐信的蛇，眨眼就爬到谢砚舟脚边。
蓝雾裹着碎砖砸下来，白璃挥袖挡开，袖口烧出个焦洞。
"桐姐！"谢砚舟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再不走就困在这里了。"
林疏桐突然想起外婆笔记最后一页的字。
钢笔水晕开的墨迹里，歪歪扭扭写着："调和不是修复错误，是理解每一个被遗忘的人。"她蹲下来，让小糖的眼睛和自己平视："小糖想不想跟我回家？"
小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
她伸出沾着土的小手，轻轻覆在林疏桐手背上："回家是不是有南瓜粥？"
"有。"林疏桐把人往怀里拢了拢，"还有加蜜枣的，最甜的那种。"
下一秒天旋地转。
林疏桐听见白璃低喝，谢砚舟的剑鸣，还有小糖贴在耳边的轻笑。
等再睁眼时，鼻尖涌进熟悉的米香——便利店厨房的瓷砖冷冰冰贴着她后脚跟，灶台还温着半锅南瓜粥，锅盖边正"滋滋"冒热气。
小糖己经不在她怀里了。
林疏桐转身，看见小女孩正踮脚够调料架，指尖刚碰到装蜜枣的玻璃罐，罐子就"叮"地落进她手里。
她抬头笑："姐姐，我帮你拿蜜枣。"
"别碰——"林疏桐刚要拦，就见蜜枣"哗啦啦"撒进粥锅，在琥珀色的粥汤里滚成圆滚滚的小太阳。
店外传来玻璃门的"叮铃"声。
谢砚舟拎着剑跨进来，剑鞘上沾着蓝雾的残痕："秩序庭的反扑被便利店屏障挡下了。"他扫了眼灶台，"粥要溢了。"
白璃跟在后面，指尖还泛着微光。
她盯着小糖手里的空蜜枣罐，突然说："她能首接影响现实物品。"
"因为这里是调和中枢。"林疏桐抄起汤勺搅粥，热气糊了她一脸，"外婆说过，家就是最好的屏障。"
小糖拽了拽她围裙："姐姐，我能睡阁楼吗？"她指了指天花板，"刚才看见有小床，铺着蓝花被单。"
林疏桐的手顿了顿。
阁楼的床是她上周刚收拾的，蓝花被单是外婆的旧物——她明明没跟小糖提过。
"可以。"她舀起一勺粥吹凉，喂进小糖嘴里，"但要先刷牙，你偷吃了三颗蜜枣。"
小糖吐了吐舌头，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后巷的野猫突然"喵"了一声。
林疏桐透过厨房窗户往外看，夜色正慢慢退成鱼肚白。
她伸手按了按围裙口袋——外婆的笔记本还在，图纸隔着布硌得她心口发暖。
"姐姐？"小糖扯她袖子，"明天能教我煮南瓜粥吗？"
"明天？"林疏桐摸了摸她发顶的小揪揪，"明天要先去买南瓜。"
店外的天空泛起第一缕晨光。
林疏桐望着玻璃门上映出的影子——小糖趴在柜台上数糖罐，谢砚舟在擦剑，白璃靠着货架翻她的旧杂志。
粥香混着干桂花的甜，漫得满屋子都是。
她突然听见很轻的"咔嗒"声。
低头看时，围裙口袋里的笔记本自己翻开了，夹着的图纸正泛着淡金色的光。
图纸最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新字，是小孩子歪歪扭扭的笔迹：
"小糖的家，有姐姐，有粥，有星星。"
晨光透过玻璃洒在柜台前。
林疏桐揉了揉眼睛，转身去拿碗。
身后传来小糖的惊呼："姐姐你看！
窗外有彩虹！"
她没急着看彩虹。
伸手关窗时，瞥见玻璃上凝着层薄雾，模糊的水痕里，隐约能看见另一个梳马尾的身影——是年轻时的外婆，正踮脚往门楣上贴"开业大吉"的红纸条。
"叮铃——"
玻璃门被风推开条缝。
林疏桐望着渐亮的天色，把最后一勺粥盛进碗里。
明天会有新的客人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端起碗走向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