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揉着眼睛从厨房走出来时，晨光正把玻璃柜台照得透亮。
吧台上摆着半块咬过的包子，油星子在木头上洇出个小圆晕。
穿蓝白校服的小女孩正趴在菜单本上，指尖点着"南瓜粥"那栏画圈，发顶小揪揪随着动作晃啊晃。
"你是谁？"她下意识问。
小女孩抬头，眼睛弯成月牙："姐姐不记得我啦？我是小糖呀。"
林疏桐的后颈瞬间窜起凉意。
昨晚小糖明明刚在阁楼睡下，此刻天刚亮透，她却像换了个模子——校服领口系得规规矩矩，发绳是新的粉色蝴蝶结，连啃包子的动作都比昨晚斯文三分。
最诡异的是她腕间那道淡青色胎记，位置比昨晚偏了半寸。
"谢砚舟。"她喊了一声。
男人从货架后转出来，剑穗在裤脚扫出轻响。
他盯着小糖看了三秒，指尖抵住她后颈穴位："空白区波动。"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她身上的时间线在打架。"
白璃不知何时站到窗边，指尖浮起淡蓝数据流。"扫描失败。"她皱眉，"她的故事泡数据被压缩过，就像......"她顿了顿，"有人把另一个世界的小糖硬塞进这里。"
小糖舔了舔嘴角的包子渣，歪头看他们："姐姐不是说今天要教我煮南瓜粥吗？"她举起手里的菜单，"我都画好重点啦。"
林疏桐突然想起昨晚阁楼的小床。
蓝花被单是外婆的旧物，她收拾时特意拍掉了三十年的灰。
可小糖昨晚明明说"看见有小床"，而她从未提过被单花色——就像此刻这个小糖，知道"南瓜粥"的约定，却带着不属于昨夜的胎记。
"先喝粥。"她转身盛了碗粥，吹凉了推过去。
小糖立刻捧起来，喝得鼻尖冒细汗，和昨晚趴在柜台数蜜枣的模样重叠了一瞬。
白璃的数据流突然炸成碎片。"她在同化这里的时间线。"她扯了扯林疏桐袖子，"再这么下去，便利店的调和力会被她的异常数据污染。"
"污染就污染。"林疏桐把糖罐推到小糖手边，"我外婆说过，家是最好的屏障。"她翻开围裙口袋里的笔记本，泛黄纸页"哗啦"翻到最后一页——昨晚那行"小糖的家"字迹还在，下方多了行更淡的字，像是用铅笔蹭上去的："当空白归于真实，记忆便会寻找归属。"
谢砚舟凑过来看，指腹擦过那行字："空白区残留意识。"他声音低下去，"可能是小糖原世界的故事泡崩溃前，把她的记忆碎片甩到了这里。"
小糖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揉着鼻子去抓糖罐，却在碰到玻璃的瞬间顿住——罐子里的橘子糖正在融化，橙红色糖浆顺着玻璃壁往下淌，像眼泪。
"糖糖坏了。"她扁扁嘴，"昨天还好好的。"
林疏桐握住她的手。
小女孩的掌心凉得反常，血管里泛着极淡的蓝光，和白璃的数据流同个颜色。"不是糖坏了。"她轻声说，"是你在提醒我们，对吗？"
小糖的眼睛突然泛起水雾。
她扑进林疏桐怀里，校服布料蹭得人脖子发痒："姐姐，我好像......忘记好多事。"她抽抽搭搭，"但我记得粥的味道，记得阁楼的小床，记得......"她吸了吸鼻子，"记得有人找我找了好久。"
风铃"叮铃"响了一声。
林疏桐抬头。
玻璃门外站着个陌生男人。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灰衬衫，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照片，正透过玻璃往店里张望。
阳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眼下青黑的胡茬，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
小糖从林疏桐怀里抬起头。她望着门外的男人，眼泪突然止住了。
"姐姐。"她小声说，"我好像......认识他。"
男人的手指轻轻叩了叩玻璃。
他嘴唇动了动，林疏桐读唇语读出两个字："小糖"。
谢砚舟的手按上剑柄。
白璃的数据流重新聚起，在指尖凝成小团蓝光。
林疏桐却没动。
她看着男人举起照片——照片里是个穿蓝白校服的小女孩，腕间有块淡青色胎记，位置和眼前小糖此刻的胎记分毫不差。
"叮铃——"
风掀起门帘。
男人一只脚刚踏进来，后巷的野猫突然"嗷"地炸毛，窜上了屋檐。
小糖的手指在林疏桐掌心收紧。
她望着男人，眼睛慢慢亮起来，像被擦亮的星子。
男人的脚步顿在门口。
他盯着小糖，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砂纸："原来你......"
林疏桐摸了摸小糖发顶的蝴蝶结。
粥锅里的热气漫上来，模糊了所有人的眉眼。
她听见自己说："先进来吧。"尾音被粥香裹着，散在晨雾里。
门外的阳光又亮了些。
男人抬起手，指尖悬在门框上，迟迟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