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脚终于跨过门槛。
他手里的照片被攥出褶皱，指节发白。
小糖从林疏桐怀里挣出来，歪头看他，腕间淡青色胎记在晨光里忽明忽暗。
"我是周远。"男人声音发颤，眼睛始终锁着小糖，"小糖的原设创作者。"
白璃的数据流突然剧烈翻涌。
她指尖蓝光凝成薄片，扫过男人的影子："未命名创作者档案——系统崩溃前试图构建记忆备份库，被判定为越界操作。"她抬头时眉峰紧拧，"你本该和其他草稿一起被清除。"
"我们确实被清除了。"周远低头摸向口袋，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塞回去，"但小糖不一样。
她是第一个有自主意识的未完成角色，当时我......"他喉结滚动，"我偷偷给她加了段循环代码，让她在被清除前不断复制记忆。"
小糖突然拽他衣角。
他低头，见她举着调羹，里面盛着半匙小米粥："甜的。"
周远眼眶瞬间泛红。
他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糖的调羹："原设里你最怕苦，我给你写过三版爱吃甜粥的设定。"他抬头看向林疏桐，"可系统说这些都是冗余细节，说一个没主线的背景小孩不需要味觉。"
沈昭的剑在鞘里轻响。
他倚着门框冷笑："所以你们现在想干什么？
闯便利店抢角色？"
"我们不想抢。"周远迅速摇头，"只是......"他看向小糖，她正用调羹戳粥里的红枣，"只是每次系统清理空白区，她的记忆就会少一点。
上回我找到她时，她己经不记得自己叫小糖了。"
林疏桐把盛好的粥推到周远面前。
瓷碗磕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你说的空白区，是故事泡崩溃后那些没被回收的碎片？"
周远点了点照片背面的一串乱码："我们这些被删的创作者，现在就住在碎片里。
看着自己写的角色被一遍又一遍修改，看着他们的记忆被系统格式化......"他突然攥紧照片，"但小糖逃出来了。
她顺着便利店的缝隙，从空白区漂到了这里。"
白璃的数据流突然停滞。
她盯着小糖腕间的胎记，那抹淡青色正随着小糖的动作明灭："这是跨世界锚点。"她抬眼，"你外婆在每个被救的角色身上都留了这个。
用现实世界的因果，给二次元角色打保险。"
小糖突然举起手。
她的胎记亮得像块玉："姐姐摸过这里。"她指向林疏桐，"那天我哭，姐姐说'小糖的标记真好看'。"
林疏桐摸她的头。
指腹碰到胎记时，指尖泛起极淡的暖光——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外婆的能力，原来藏在这样的细枝末节里。
"所以你们需要什么？"她问周远。
"一个能记住我们的地方。"周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系统总说冗余设定该删，可小糖爱喝甜粥不是冗余，她怕黑要抱着兔子玩偶睡不是冗余，这些......"他低头看向小糖，她正把红枣塞进他手里，"这些是她活着的证据。"
沈昭突然嗤笑一声。
他推开门走进来，剑穗扫过周远的肩："老子当年被写成三章死的工具人时，也觉得自己是冗余。"他扯过条长凳坐下，"可现在呢？
老子在这喝着林姑娘煮的黄酒，还能砍裂隙管理者——"他歪头看林疏桐，"所以你要留他们，老子没意见。"
林疏桐笑了。
她起身去厨房添米，锅铲碰着铁锅叮当响："要留的。"她回头时，阳光正穿过玻璃窗落在她发梢，"但得先吃饱。
我这就煮十个人的量。"
周远突然站起来。
他的膝盖撞翻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糖被吓了一跳，扑进他怀里。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又抬头看向林疏桐，眼里有水光："谢谢。"
"谢什么。"林疏桐搅着锅里的米，"我外婆说过，便利店的粥，从来不分主角配角。"
窗外的风铃又响了。
这次声音比以往都脆，像是有阵不寻常的风刮过。
林疏桐转身拿蒸笼，水蒸气模糊了她的眼镜。
等她擦干净镜片抬头，就见谢砚舟站在店门口。
他的剑没出鞘，却以极慢的速度挥了个半圆，像是在劈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砚舟？"她喊了一声。
谢砚舟回头。
他的眼神比平时更沉，像是藏着片没化的冰："刚在后巷闻到裂隙的味道。"他收剑入鞘，"可能要变天了。"
林疏桐没接话。
她望着谢砚舟身后的天空——刚才还晴着的天，不知何时浮起了几片蓝灰色的云，像被揉皱的锡纸。
锅里的粥开始咕嘟冒泡。
她转身搅动着，听小糖在身后咯咯笑，听周远用沙哑的声音给她讲从前的故事，听沈昭在跟白璃争论剑穗该用红绳还是黑绳。
风又大了些。
风铃的响声里，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像春芽破壳般，"咔"地一声，裂开了条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