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裹着拾光斋的飞檐窜上云霄。
苏九黎仰起头,命轮中心的影子终于清晰——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眼睛里像结着千年冰碴。
"我是你所有轮回中最真实的恐惧——孤独。"影子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骨缝。
空气突然凝固。
林疏桐战死沙场的画面砸进苏九黎瞳孔:她的雷链缠在敌将脖颈,背后暗箭穿透心脏,血珠溅在甲胄上,凝成暗红的花。
阮清歌的画面紧随其后:她跪在空荡的总裁办公室,手中攥着半块烧焦的怀表,窗外暴雨砸在玻璃上,像极了前世她替他挡下焚城之火时,碎在他怀里的血沫。
顾清欢的泪滴"啪"地砸在账本上。
画面里她捧着有毒的蜜饯,嘴角沾着甜渍,眼睛却亮得惊人:"公子,这蜜饯比往年的甜。"然后身子缓缓栽倒,账本上墨迹晕开个模糊的"安"字。
"够了!"林疏桐的雷链撕裂空气。
幽蓝电光缠上虚影,却像抽在水面,"哗啦"散成星子。
她转身抓住苏九黎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告诉我,你愿意相信我们吗?"
苏九黎的手指蜷起又松开。
他望着林疏桐眼底跳动的雷光——和前世她替他挡下千军时,铠甲下燃烧的斗志一模一样。"我相信你们,胜过相信我自己。"他说。
阮清歌突然冷笑。
她从西装内袋摸出枚拇指大的火种,暗红纹路在火芯里游动。"这是我第十世临终前,用命魂烧的最后一缕火。"她打燃火机,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映出前世画面:她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火舌舔过脊背,她偏头冲他笑,"九黎,这次换我护着你。"
"你不是他。"阮清歌的高跟鞋碾过地上的金箔,"你只是他不敢面对的过去。"
顾清欢蹲下身。
她从围裙口袋掏出块桂花糕,表面用糖霜画着朵小牡丹——和前世她当丫鬟时,总藏在袖中的那碟点心一模一样。"老爷说过,食物里藏着最真实的感情。"她咬下一口,糖渣落进锁骨,眼泪却先砸在瓷盘上,"所以这次...换我来记着。"
十二道金光从西面八方窜来。
林疏月的治愈气场凝成淡粉光雾,唐昭的摄像机镜头闪着幽蓝,白砚在命魂塔废墟扫过的红圈突然浮现在空中——每道光是红颜们的记忆,像十二根金线,"唰"地扎进命轮。
苏九黎往前走了一步。
虚影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
他伸手,不是攻击,而是轻轻环住那团冷硬的影子。"谢谢你提醒我,我曾失去过什么。"他的声音很低,却像晨钟撞碎霜雾,"但我也要谢谢你,让我学会了如何不再失去。"
虚影开始颤抖。
它身上的冰碴簌簌掉落,露出里面蜷缩着的小小身影——是初醒时的苏九黎,抱着褪色的布偶,眼睛里全是惶恐。
"再见了。"苏九黎松开手。
虚影"噗"地散成金粉,命轮"咔嗒"一声闭合。
天空重新落下雨点,打湿了拾光斋的青瓦。
林疏月举着伞跑过来,发梢沾着水珠:"九黎哥,我煮了姜茶。"阮清歌扯了扯被烧出洞的西装下摆,偏过头:"晚上来我公司,新研发的抗火药剂需要测试。"顾清欢把沾着眼泪的桂花糕塞给他:"趁热吃,糖霜是现画的。"
苏九黎接过伞,替林疏月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雨幕里,十二张带着水汽的脸朝他笑。
他突然想起前世当游方和尚时,小施主拽着他袈裟问:"师父,怎样才能不孤单?"他当时没答上来。
现在他知道了——
大概就是此刻,雨落进伞面的声音,姜茶的甜,西装被烧出的洞,和糖霜牡丹上未干的泪。
三天后。
星垣市的天空泛起诡异的极光。
淡金色光带像活物般游走,在云层里勾出个模糊的轮印。
有人举着手机拍照,有人指着天空议论。
只有拾光斋的檀木树突然抖落满树绿叶——每片叶子背面,都用古文字写着同一句话:
"轮止,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