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冠婚婧,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荒原星火·柔守贞心
悬壶邑新立的医馆檐角挂着青铜药铃,在春寒料峭的风中叮咚作响。阿宁跪坐在药臼前,将天山雪莲与祁连山寒泉水熬制的药剂分装陶罐,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这是给瘟疫患者的救命药!"阿依古丽的声音尖锐如鹰,"你们这些商人竟想用半袋糙米换三罐?"
阿宁起身时,正看见三个头戴毡帽的粟特商人围住药童。为首的络腮胡商人晃着腰间的金袋:"小姑娘,我们从康国运来珍贵香料,可比糙米值钱多了。"他目光扫过阿宁腕间的青铜药铃,瞳孔微微收缩,"听说悬壶邑藏着失传的《百草经》..."
沈砚的佩刀突然横在商人面前,玄色披风因急行扬起沙尘:"悬壶邑只救病,不做买卖。"他身后跟着巴图,曾经的沙匪头子如今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腰间别着阿宁送的药铲。
商人们悻悻离开时,阿宁注意到其中一人鞋底沾着暗红泥土——与三日前在城东乱葬岗发现的瘟疫死者脚踝上的泥土一模一样。她转身对沈砚低语:"这些人有蹊跷。"
当夜,阿宁提着药箱去给铁匠铺的孩子看烫伤。路过马厩时,隐约听见粟特商人的交谈声。"明天辰时动手,先烧了药房..."她屏息靠近,却不慎踩断枯枝。
剑光破空而来的瞬间,沈砚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他挥刀挡下刺客,佩刀与匕首相撞迸出火花:"阿宁,快走!"混乱中,阿宁看见刺客颈后刺着蝎子图腾——正是三年前洗劫凉州城的"蝎尾帮"标志。
缠斗声惊动了悬壶邑的百姓。阿依古丽举着火把冲来,巴图敲响城中的青铜警钟。混战中,阿宁摸到怀中的雄黄粉,这是用《百草经》记载的古法炼制,专克蝎尾帮常用的迷魂香。她扬手撒出药粉,顿时呛人的烟雾弥漫西周。
"阿宁小心!"沈砚的惊呼声中,一支淬毒的弩箭擦过阿宁耳畔,钉入身后的土墙。她踉跄着后退,却被人从背后扶住——竟是白天那位络腮胡商人。
"拿着。"商人将一卷羊皮纸塞入她掌心,"城西地窖,有你要的东西。"不等阿宁追问,他己混入混乱的人群消失不见。
破晓时分,沈砚带着人搜查城西。在废弃的地窖里,他们发现了堆积如山的发霉药材,以及刻着蝎尾图腾的药罐。阿宁打开其中一个陶罐,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这些根本不是救人的药,而是用病死牲畜熬制的毒药!"
巴图突然捡起半块陶片,上面用粟特文写着:"献给新任西域都护..."他脸色骤变,"蝎尾帮背后的主子,难道是..."
话音未落,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铁甲骑兵包围了地窖,为首的将领掀开面罩,竟是沈砚的旧同僚——新任西域都护府长史陆承渊。"沈砚,别来无恙。"陆承渊冷笑,"私藏违禁药,意图谋反,这个罪名你担得起吗?"
沈砚将阿宁护在身后:"陆承渊,当年在雁门关你就..."
"住口!"陆承渊挥剑指向阿宁,"还有这个妖女,竟敢蛊惑百姓。来人,把悬壶邑..."
"且慢!"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拄着枣木拐杖的守陵人分开众人,浑浊的眼中闪着精光,"陆长史可知,这悬壶邑地下埋着什么?"他掀开衣襟,露出胸口与阿宁玉佩相同的图腾,"当年城主留下遗训:若有奸佞犯境,便启动'百草杀阵'。"
陆承渊脸色微变,但仍强撑道:"不过是虚张声势..."
"是吗?"阿宁举起手中陶罐,"这些毒药一旦混入城中水井,不出三日,悬壶邑将变成死城。但如果..."她将雄黄粉倒入陶罐,瞬间腾起紫色烟雾,"以毒攻毒,反倒能成为守护城池的屏障。"
僵持间,络腮胡商人突然现身,身后跟着数十名粟特百姓。"陆承渊,你的阴谋我们都听见了!"商人扯下伪装,竟是康国派来的密探,"蝎尾帮用假药换真药,就是为了让西域百姓对大唐医馆失去信任!"
陆承渊恼羞成怒,正要下令强攻,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阿依古丽策马奔来,身后扬起漫天黄沙:"沈校尉!龟兹国使者带着联军支援来了!"
看着陆承渊仓皇 retreating 的背影,阿宁瘫坐在地。沈砚立刻扶住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额头才惊觉她己染上轻微的毒热。"你为何不早说?"他的声音发颤,抱着她冲向医馆。
三日后,阿宁在药香中醒来。沈砚守在床边,眼下乌青,胡茬也冒了出来。见她睁眼,他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屯卦六二说'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他耳尖泛红,"阿宁,我不想再等了。"
阿宁正要开口,医馆外突然传来喧闹声。阿依古丽举着红绸闯进来:"快来看!龟兹国使者送来了婚书!"她眨眨眼,"是沈校尉求的亲哦。"
巴图扛着整只烤羊跟进来,憨厚地笑着:"阿宁姑娘,悬壶邑的百姓都盼着喝喜酒呢!"
夕阳西下时,阿宁站在城头,望着悬壶邑渐渐亮起的灯火。沈砚将一枚刻着药铃纹样的银镯套在她腕上:"六二爻辞说女子守正得吉,你就是我心中最坚韧的贞石。"
晚风拂过,满城药铃齐鸣。阿宁靠在他肩头,突然想起《百草经》扉页的批注:"医者之道,如坤德守贞,以柔克刚。"而此刻,这份温柔与坚守,正化作悬壶邑永不熄灭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