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椿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没想到第一次深入地听他聊自已的过去,会是这样沉重消极的故事。
她本以为小司少爷肆意洒脱,就算和家里有点矛盾,也和其他同龄阶段的男孩子无异,大概就是不太服管,或者是和家长脾气不合一类的。
没想到背后的芥蒂居然这么深。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不喜欢自已孩子的父母……”乌椿靠进司向淮怀中,鼻尖酸酸,语气颇有点感慨。
算是某种共鸣,让她忽然想起曾经的乌志国,对于这个想法也就越来越坚定了。
是真的会有这样的父母。
尽管司家已经是富裕到没边,但是不合格的为人父母该踩的雷,该失的责倒是一个都不落。
她其实想说的东西很多,但是这会儿全都堵在胸口,沉沉的,闷闷的。
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最浅显的,可有可无的感想。
这一刻其实有点厌恶自已没有擅长安慰人的天赋。
可司向淮显然不这么想,或者说已经不太纠结这个问题。
他捞起怀里的人,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然后才开口:“所以我刚才才会想哭。”
曾经过往的岁月,很长一段时间算得上被亲近的人弃如敝履,所以对于往后遇到的很多所谓的爱意和示好都有些不以为然。
直到真的确定有的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都在认真地喜欢着他,而他在别人的人生里居然意义重大。
这当然会想落泪。
“你刚才不是已经哭了?”乌椿嘴巴很快。
不是想哭,是已经掉眼泪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小司少爷莫名其妙的面子问题,不想承认自已哭了之类的。
想到这一点,又有些想笑。
乌椿觉得自已今天晚上的情绪好像过山车,起起伏伏。
但是很满足。
一种终于真正靠近司向淮,将彼此身上的盔甲如洋葱一般一片片剥落下来的满足。
心就变得更软,忍不住想要多和他亲亲抱抱的。
在沙发上腻歪好半天,司向淮的吻落在她锁骨上。
乌椿突然想起来乌建军之前说过的话,说司家夫妇总是对司向淮不满意。
她又开口:“你爸妈其实是不喜欢你成绩太好?”
司向淮没想到她的思维这会儿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但是还是点点头。
回她:“也不算吧,以前是看不上我,觉得我都是小聪明,比不上我哥千分之一,后来我哥的身体越来越差,大家都说天妒英才什么的,他们就忌讳了,虽然不太爱我,但总归对我哥这种事有阴影,也不想让我生病死得太早,只想让我安安分分地当个没头脑的富家子弟,到了年纪再按部就班地继承家业。”
其实是姗姗来迟的幡然醒悟罢了。
夫妇俩对司明安的聪明和体弱都有一定阴影,也有一定的反思。
对司向淮也就心生愧疚又不愿意放下所谓的威严和脸面,还自私地打算把小儿子拿另一套模具重新养一遍。
但是世界上哪来的这么简单的事。
人也不是面团,稀了能加点面粉多和和,稠了还能加点水多揉揉。
成型了就是成型了,哪里还能再回炉重造。
“但是你不同意,你有自已的追求。”乌椿了然地点点头。
司向淮不置可否,也不太想继续聊这个不太开心的话题,所以把人抱得更紧一些,认真地说:“目前的追求大概是和小椿老师认认真真地谈恋爱。”
他这话像是意有所指,又带点前车之鉴的感慨。
乌椿一下子就想起今晚遇见的叫乔思敏的女孩子,忍不住开口:“那个思敏姐和你哥……”
“她都订婚了。”司向淮随口接一句,又腻歪地亲了她一下。
一句话信息量十足,就差明着指出她和司明安青梅竹马背后的虐恋情仇了。
他见到了互相喜欢的人之间毫不犹豫地错过,所以他才会这么热烈直白,也怕走他哥的老路,最后真的失去喜欢的女生。
两人又腻了好一会儿,窝在沙发里,话题转移到电视上炸裂又莫名奇妙的偶像剧剧情,一人一句吐槽就是最精彩的实时弹幕。
然后乌椿才打开锁屏看了一眼,时间不早,她该要回家。
司向淮打车送她回,到了小区楼下,离别之时她下了车关好车门。
又见司向淮在里面降下了车窗,语气心痛又臭屁,问她:“你真就这么走了?”
乌椿心领神会,弯腰在他脸上亲一下,觉得司机还在场,有点尴尬,语气飞快道:“好了你快回吧,时间不早了。”
司向淮知道她面皮薄,也没再纠缠,升上车窗,汽车尾灯就又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她心情颇好,上楼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不少。
直到打开入户大门,客厅电视机还在播放着体育频道的篮球赛事,但是沙发上却不见平日里都会出现的乌建军的身影。
乌椿眉心一跳,心虚感涌上心头。
转头就看见阳台上乌建军不紧不慢地踱步走进来,关上了玻璃推拉门。
他手里端着一杯水,见到乌椿回来,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一句:“回来了?你婶婶昨天买的那盆花,这几天你在家有空也记得浇浇水,我刚才一看,都有点蔫了。”
乌椿弯腰换鞋,嘴角笑意僵硬。
换好拖鞋,她又绕到阳台。
原本是想顺着话题装模做样地观察一下那盆花,却没想到走进阳台就能很轻松地看见刚才楼下她下车的路边光景。
视线算得上畅通无阻。
再一转头,乌建军靠在推拉门边端着水,意味深长地看她。
乌椿觉得尴尬,拨弄几下花瓣,随口道:“不早了,叔叔你也早点休息吧。”
乌建军点点头,让出路来。
乌椿走进客厅,步子变得缓慢,心里的天平摇摆不定。
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豁出去,猛然转身,说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
这话还没说完,乌建军就笑了,像是猜到她会主动问,所以显出一种长辈的包容和无奈来。
“小司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心思太重,家庭情况也不简单,真和他谈恋爱可不是光有喜欢就行。”乌建军语气缓慢。
果然早就看出了不对劲。
这是乌椿心里的第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