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铃铛声，问泠余光扫了眼手腕，心咯噔一下，一丝压制不住的希冀涌上心头，忍不住想——
妈妈是不是在给自己编红绳？
问泠带上门，轻轻走进屋里，怕吵到妈妈，脚步很轻。
入眼母亲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正坐在缝纫机前做手工，她哼着小曲儿，阳光散落在她身上，背影温柔又亲切。
问泠仔细一看，表情由喜转为失落。
只见缝纫机上放着一个半身模特，模特穿着一条半成品衬衫和半身裙，衬衫胸口都衬衫用红线绣着小花，挂着铃铛。
显然……
这又是妹妹的礼物。
问泠扯了扯嘴，笑容苦涩，但很快就压下负面情绪，重新露出了笑。
他伪类似妹妹长大后的女声，乖巧的唤道：“妈妈，我来了。”
舒晴动作一顿，嘴里低喃着笑笑，双手却僵硬的把手里串在一起的铃铛，塞在装满碎布的小篮子底下。
表情有些诡异，机械又茫然。
“笑笑？”
她不断重复着女儿的名字，缓缓起身回头，露出温柔的笑，快步奔向孩子，“宝贝，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问泠听到这一声宝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嘴角的弧度却很僵硬，知道妈妈想抱妹妹，他缓缓张开了手臂。
“因为……”
“想悄悄的，给妈妈一个惊喜。”
舒晴笑着抱住问泠，发觉孩子的骨架越来越大，怔了几秒，抬头感叹道：“我们笑笑长得好高了，不知不觉，都比妈妈高那么多了。”
问泠心底一惊，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孩和女孩在身体上有了明显的区别，他很怕很怕……妈妈关注自己的身高和体型。
以及胸部。
“因为爸爸就很高啊，我和哥哥都继承了爸爸的基因，哥哥更高。”
害怕妈妈发现异样，问泠迅速转移话题，掏出纸袋里相册，“妈妈，你看，我最近跟团演出了，在A市最大的芭蕾剧院，那天灯光好漂亮，来了很多人。”
“真的？！”
舒晴惊喜的接过相册，看到Q版封面的那一刻，眼睛唰的亮起，惊叹道：“这怎么看着像你跟你哥哥？”
“就是我跟哥哥。”
问泠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封面上，看着上面茉莉盛开，阳光明媚，自己和妹妹一个跳舞一个拉小提琴的温馨画面，沉闷的胸口被治愈了几分，忍不住补充：
“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
闻言，舒晴夸赞道：“那这个朋友，看着很细心，很温柔哦。”
问泠点头，没吭声。
舒晴好奇追问：“那这个朋友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呢？”
“……”
问泠不想让母亲多想，思索片刻，垂下眼帘，攥紧掌心吐出三个字。
“是女生。”
“那就是好闺蜜了哦，来，宝贝，站久了腿酸，我们坐在慢慢看。”舒晴把问泠拉到缝纫机前坐下，开始翻看相册。
问泠坐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母亲，手看似轻松放在腿上，实际紧张的攥着裙子。
他期待露出灿烂开心的笑容。
又怕妈妈看出异样。
舒晴翻开第一页，入眼孩子站在华丽的舞台上，璀璨的灯光下，穿着自己做的芭蕾裙，像小天鹅一样优雅耀眼。
她露出笑，看着出神专注。
问泠看到妈妈笑了，悬着的心稍微放下，紧握的手慢慢松开。
舒晴翻看着一张又一张照片，看到孩子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眼眶不禁有些酸涩，抬起手，颤抖地抚摸照片上女儿的脸。
“宝贝……”
“笑笑宝贝……”
“你的梦想终于实现了，你好美啊，妈妈真的，真的为你感到骄傲！”
问泠坐在旁边，听到母亲一遍又一遍叫着妹妹的名字，脑袋突然有些发沉胀痛，耳畔滋滋滋的，像是有电流在回荡。
慢慢的。
母亲的声音逐渐有点模糊。
他怕母亲看出异样，依旧手乖乖搭在腿上，偏着头，黑色长发柔软垂在胸前，认真温柔的注视着舒晴。
真好。
妈妈笑了，笑了。
问泠的目光始终黏在母亲脸上，看着母亲笑容，说着要把照片分享给朋友们看，他情不自禁跟着露出了笑容。
虽然在笑。
可他眼底却有些空洞，颓废。
忽地——
视线里，母亲抬头望来，眉眼带着关心，温柔地问：“等等，宝贝，你在台上怎么都不怎么笑啊？跟你哥哥一样板着个脸。”
西目相对，问泠嘴角的弧度瞬时僵硬，心悬在嗓子眼，警铃大作。
没笑？
我明明笑了啊，笑了啊。
他试图解释什么，嗓音却哑在喉咙里，难以开口。
这时，舒晴抬起手，轻轻覆盖在他手上，拍了拍，“是第一次正式登台害羞吗？”
问泠只能点头。
“……嗯。”
他想着自己下一次会笑得灿烂些。
再灿烂些。
紧跟着却看见舒晴目光落在照片上，眉头皱起，脸上温柔的笑容完全消失，明媚的五官逐渐扭曲痛苦。
“不对啊……”
“很不对劲诶……”
“宝贝啊，芭蕾裙的胸口，怎么……看着空荡荡的……”
问泠脸唰的煞白，一股刺骨的从脚底窜到头顶，手颤抖着抬起，按在空荡荡的胸口，害怕听到妈妈接下来的话。
突然间……
好冷好冷。
好想好想。
有个人来抱抱自己，捂住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