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剑匣弹开的瞬间,沈青棠闻到了血锈混合沉水香的味道——这是父亲书房特有的气息。
"这是大人吩咐转交的。"周淮安单膝跪地,铠甲缝隙里还渗着落鹰谷的黑血,"他说...您看了自会明白。"
剑匣内衬的云锦上静静躺着一柄三尺青锋,剑格处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歪歪扭扭地结成个平安结样式。沈青棠指尖刚触到剑柄,突然如遭雷击——这分明是她七岁那年,偷拿父亲战利品里的金线给佩剑编的剑穗!
"不可能..."她翻转剑身,在靠近吞口处看到两个阴刻小字"明远",正是父亲从不示人的表字。更骇人的是,剑脊上那道独特的波浪纹——这是沈家祖传的寒铁才有的锻造痕迹!
"此剑是十年前..."
"燕云关大捷那夜遗失的。"沈青棠下意识接话,说完自己都怔住。这段记忆根本不存在于她的认知里——父亲明明说过佩剑是随阵亡将士下葬的!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剑身刹那,她看到刃面浮现出细密金纹,与萧景昀后颈的咒文一模一样。鬼使神差地,她割破手指将血滴在剑格上。
"铮——"
长剑突然自发嗡鸣,剑穗红绳寸寸断裂,露出里面裹着的纸条。泛黄的纸上写着:
「棠儿亲启:若见此剑,速往北境寒潭。山河鼎下埋着你七岁那年埋的铁盒。——父字」
字迹晕染处还沾着星点墨渍,正是父亲惯用的松烟墨。沈青棠突然头痛欲裂,眼前闪过陌生画面:七岁的自己蹲在寒潭边,正把个铁盒递给阴影里的少年...那少年抬头时,赫然是十二岁的萧景昀!
"夫人?"周淮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剑匣夹层还有..."
沈青棠摸索到暗格机关,里面竟是半张被血浸透的布防图。图上标注的蛮族祭祀点正在渗血,墨迹扭曲着组成新的路线——首指皇宫祭坛地下密室!
"这是..."
"十年前真正的北境布防。"周淮安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箭疤,"当年末将护送此图回京,途中遇伏。是首辅大人..."他声音突然卡住,咽喉诡异地凸起金纹,"是他剖开自己心口,用往生血保存了这幅图!"
沈青棠猛地站起,剑尖无意挑开周淮安的护腕。只见他手腕内侧烙着个"沈"字——正是沈家死士的标记!但这个烙印本该在...
"天启二十三年就绝传了。"周淮安苦笑,"因为那年寒潭祭祀后,老将军发现烙印会引发往生劫。"
窗外雨声骤密。沈青棠突然想起什么,扑向妆奁最底层的暗格。当她取出母亲遗留的玉佩按在剑柄凹槽时,整把剑突然浮空而起,剑锋在墙上投下光影——竟是段动态画面:
十二岁的萧景昀跪在祠堂,正将染血的布防图塞进剑匣。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枚熟悉的玄铁戒,戒面刻着"棠"字。而供桌上并排放着两个牌位,分别写着「爱妻沈云氏」「义兄沈明远」!
"这不可能..."沈青棠踉跄后退。父亲明明活到了她前世死亡那年,而母亲...
长剑突然坠地,剑尖插入地砖三寸。她弯腰去拔时,发现剑柄缠绳彻底散开,露出里面编着的金线——正是她七岁那年偷拿的父亲战利品!金线末端系着个小玉坠,刻着「景昀永护」西字。
"大人说您会想不起某些事。"周淮安递上封信,"这是沈老将军亲笔,用往生鼎的香灰封存,唯有您的血能..."
沈青棠划破手掌按在火漆上。信纸展开的刹那,整个房间的烛火突然变成青色。纸上只有三行字:
「第一世你为护山河鼎跳崖」
「第二世我为守承诺屠尽皇城」
「这一世景昀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换了重来」
最后一行墨迹未干,竟是新鲜的血书!更骇人的是,这些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仿佛被无形的野兽啃噬。
"夫人小心!"
周淮安突然扑来挡在她身前。沈青棠回头看见窗外射来三支白翎箭,箭身缠着的红绳正是沈家军特制!其中一支穿透周淮安咽喉后突然拐弯,钉在剑匣上炸开团黑雾。
雾气中浮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沈姑娘,令尊的剑该物归原主了。"声音沙哑如金属摩擦,却让她浑身血液冻结——这是前世毒杀她的那个刺客首领!
"你到底..."
"我是来送礼的。"面具人突然扯下面具,露出的竟是周淮安的脸!只不过这个"周淮安"眼角有颗她熟悉的泪痣,"看看真正的往生契约。"
他掀开衣袍,心口处赫然插着半截断剑——正是父亲佩剑的另一半!断剑周围皮肤上爬满金色咒文,组成个完整的山河鼎图案。
"十年前燕云关..."假周淮安刚开口,真周淮安突然暴起,用那柄父亲佩剑贯穿他咽喉。黑血喷溅到剑身上,竟浮现出段隐秘铭文:
「沈氏女与萧氏子永结同心,山河为证,往生不悔」
落款日期是天启二十三年七月初七——正是她七岁生辰那天!
"现在明白了吗?"垂死的假周淮安突然大笑,"你以为的重生,不过是往生鼎..."
周淮安拧断他脖子,转身跪地重重叩首:"末将奉老将军命,守护这个秘密十年。"他拔出心口的半截断剑,"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两截断剑相触的瞬间,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震动。沈青棠看到剑身裂痕处渗出金色液体,在空中凝成个微缩的山河鼎虚影。鼎身铭文正是萧景昀后颈咒文的完整版,而鼎足位置刻着两个小字:
「棠昀」
窗外惊雷再起。沈青棠突然想起段根本不存在的记忆:七岁生辰那夜,父亲拉着她的手按在鼎足上,而少年萧景昀正割破手腕将血滴入鼎中...
"大人说您看到这个就会懂。"周淮安递来最后一样东西——是剑穗里藏着的那枚玉坠,"他说...这是您亲手挂在他脖子上的聘礼。"
玉坠背面,七岁孩童稚嫩的刻痕依稀可辨:
「棠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