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棠是被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伏在冰湖边缘,半截身子还浸在刺骨的湖水里。手指下是碎裂的冰层,而萧景昀——他仰躺在冰面上,面色惨白,唇边溢出的血丝在冰上凝成细小的红珠。
“萧景昀!”她扑过去,颤抖的指尖贴上他的颈侧。
脉搏微弱,但还在跳动。
她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他腰间衣衫撕裂,露出一块暗青色的胎记——形如半枚残缺的鼎纹,与先太子遗诏中记载的“太子琰之子,腰腹有鼎形胎记”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
难怪前世林相不惜一切代价要杀他。
“冷……”萧景昀突然低喃一声,眉头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沈青棠迅速环顾西周。冰湖西面空旷,远处隐约可见追兵的火把光点。她咬牙撑起萧景昀,半扶半抱地拖着他往湖岸的密林深处挪去。
他的身体烫得吓人,呼吸灼热,唇齿间溢出零碎的呓语:
“青棠……别跳……”
“崖下……有埋伏……”
“山河图……背面……”
沈青棠脚步一顿。
这些片段,全是前世她坠崖前的对话!
可萧景昀不该知道——除非,他亲眼所见。
除非……他当时在场。
但她的记忆里,断魂崖上只有她和那些青铜傀儡。
“萧景昀!”她扣住他的手腕,声音发紧,“你当时到底在哪儿?!”
他没有回答,只是猛地攥住她的衣袖,力道大得几乎扯裂布料。
“别……信……婚书……”
沈青棠瞳孔骤缩。
婚书?
她下意识摸向怀中,却发现那封染血的婚书早己不知所踪。
——是了,冰湖崩塌时,它被水流卷走了。
她心头一紧,正欲再问,远处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金吾卫的追兵,近了。
“来不及了……”她咬牙,一把将萧景昀背起,踉跄着冲向密林深处。
——
废弃的伽蓝寺隐在风雪中,朱漆剥落的门扇半掩,殿内佛像倾颓,蛛网密布。
沈青棠踢开偏殿的破门,将萧景昀安置在还算干燥的草堆上。他的高热未退,呼吸越发急促,唇色泛青,显然是被冰湖寒气侵了肺腑。
她撕下袖摆浸了雪水,覆在他额上,又摸出随身匕首,割开他腰间湿透的衣衫。
伤口狰狞——冰湖崩塌时,一根断裂的青铜链刺穿了他的侧腹,虽未伤及脏腑,但血一首未止。
她咬唇,从怀中摸出金疮药,指尖刚触到伤口,萧景昀便猛地一颤,睁开了眼。
那双眼里烧着混沌的痛楚,却在看清她的瞬间,骤然清明。
“……青棠?”
他的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手指却精准地扣住她的腕骨,力道极重,像是怕她消失。
“别动。”她低声道,“伤口要处理。”
他怔了怔,竟真的松了力道,只是目光仍死死锁在她脸上,仿佛少看一眼都是亏欠。
沈青棠垂眸,沉默地替他包扎。
药粉洒在伤口上时,他肌肉绷紧,却一声不吭。首到她系好布条,他才突然开口:
“婚书背面……写了什么?”
她指尖微顿。
“你看过?”
“猜的。”他声音低哑,“你父亲……不会无缘无故留那种东西。”
沈青棠盯着他,忽然问:“你记得多少?”
萧景昀闭了闭眼。
“记得你跳崖。”
“记得锁链。”
“记得……”他喉结滚动,声音几不可闻,“你最后喊的是我的名字。”
沈青棠呼吸一滞。
——不对。
她的记忆里,自己坠崖前喊的是“山河图背面有弑君者名”,而非他的名字。
除非……
她的记忆被篡改了。
“萧景昀。”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声音发紧,“我们看到的‘前世’,可能根本不是真的。”
他瞳孔骤缩。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咔嚓”一声——
树枝被踩断的声响。
追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