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雪下得比刀锋还利。
沈青棠裹紧楼雪衣给的狐裘，指尖着袖中碎成两半的玉佩。驿站窗纸上映着巡逻兵的黑影，每隔三息就闪过一次——是皇帝派来监视的死士。
"喝药。"楼雪衣推来碗冒着寒气的汤药，左眼纱布渗着金丝，"寒髓玉磨的粉，能暂时压制往生劫发作。"
沈青棠盯着碗里游动的冰晶："萧景昀..."
"他既让你找我师父，自然有他的道理。"楼雪衣突然用刀尖挑开窗缝，"看。"
院中积雪上，巡逻兵的脚印组成个诡异的图案——正是沈家实验室地图上那个"子时三刻"的标记！
"陆九霄在引我们过去。"她突然攥紧药碗，"但皇帝的人..."
楼雪衣的独眼在暗处泛着幽蓝的光："北境有句老话——"弯刀出鞘的瞬间，窗外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雪狼狩猎时，从不让猎物听见脚步声。"
推开门，十二具尸体整齐地躺在雪地里，每具咽喉都插着根冰锥。沈青棠弯腰查看，冰锥尾部刻着细小的沈家族徽——是陆九霄的手笔！
"走。"楼雪衣拽着她跃上屋顶，"子时前要赶到寒松林。"
疾驰中，沈青棠忽然听见熟悉的铃铛声。回头望去，驿站方向腾起冲天火光，火舌舔舐的窗棂上，分明映着苏沉璧跳舞的身影！
"镜像体..."楼雪衣声音发紧，"巫咸在回收试验品。"
话音未落，前方雪雾中突然射出数十支弩箭！沈青棠旋身甩出狐裘，布料在空中展开竟成了一张盾牌——是楼雪衣早绣在里层的寒铁丝网！
箭雨钉在网上的刹那，林间传来嘶哑的笑声："小丫头比萧家那小子机灵。"枯树上倒吊下个戴玄铁面具的人，右手缺了三根手指，"还认得师父的见面礼吗？"
沈青棠瞳孔骤缩——那面具正是黑市拍卖时陆九霄戴的，但声音...
"你不是陆九霄。"她突然射出袖中银针，"巫咸大人连我师父的残影都要偷？"
针尖穿透人影钉入树干，爆出簇幽蓝火焰。幻象消散处，真正的陆九霄拄着铁杖从雪里升起，面具下传来闷咳："蠢丫头，连师父的'千机变'都忘了？"
寒松林深处的冰窟里，沈青棠盯着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沈家军阵亡将士！最上方赫然刻着沈云瑾三个字，墨迹犹新。
"你哥哥没死。"陆九霄突然用铁杖敲击某块冰砖，"但也不算活着。"
冰砖移开，露出个琉璃棺。棺中少年与沈青棠有七分相似，心口插着柄刻满符文的短刀——正是沈父的贴身兵器！
"剜心刀..."楼雪衣突然跪地行礼，"北境王族圣物。"
沈青棠的指尖刚触到棺盖，整座冰窟突然剧烈震动！陆九霄的铁杖猛地插入地面："来了。"
窟顶冰锥暴雨般坠落，却在触及三人前诡异地悬停。沈青棠抬头，看见每根冰锥上都缠着金线——线的另一端，连着个穿嫁衣的"苏沉璧"！
"第三个试验品。"陆九霄冷笑，"巫咸倒是舍得下本钱。"
嫁衣女子飘落冰棺，指尖抚过沈云瑾的脸："师兄好狠的心..."突然扯开衣襟露出与沈青棠一样的胎记，"用亲儿子的心头血养刀！"
沈青棠的银针己抵住她咽喉："你到底是谁？"
"我是被你们沈家抛弃的..."女子突然惨叫——楼雪衣的弯刀贯穿她后心，刀尖挑着块跳动的心脏残片！
残片落地的瞬间，冰棺中的沈云瑾突然睁眼！陆九霄暴喝着掷出铁杖，杖头精准击中棺中短刀。刀身符文亮起刺目红光，将扑来的"苏沉璧"灼成灰烬！
"现在看清楚了？"陆九霄扯下面具，露出半张被金纹侵蚀的脸，"巫咸用你哥的血肉...造了多少怪物！"
沈青棠踉跄着扶住冰棺，突然发现棺底刻着行小字："棠儿，去找雪山温泉下的..."
窟外突然传来整齐的军靴声。楼雪衣劈手打灭壁灯："北境叛军！"
黑暗中，沈青棠感觉有东西塞进手心——是陆九霄的铁杖！杖身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地图："带着这个去找..."话未说完，三支弩箭己穿透他胸膛！
"师父！"
陆九霄用最后力气将她推给楼雪衣："走...寒髓玉矿洞..."鲜血喷在冰棺上，竟形成个箭头符号，首指北方雪山。
叛军的火把己照进冰窟。楼雪衣拽着她撞向侧壁，原本坚硬的冰墙突然化为水幕——是陆九霄早设好的机关！
沈青棠最后看到的，是老人用血在棺盖上画的古怪符号...与她梦中哥哥比的一模一样！
雪洞里的温度低到呵气成冰。
沈青棠用银针挑开楼雪衣肩头的箭伤，发现伤口里嵌着的竟是沈家特制箭簇！"皇帝连北境军都渗透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你早就知道陆九霄在这？"
楼雪衣的独眼在黑暗中闪烁："三年前我在此处见过沈将军。"他忽然撕开衣领，露出心口与萧景昀相似的疤痕，"他用这把剜心刀...取走了我一半心头血。"
沈青棠的银针"当啷"落地："所以你能暂时压制往生劫...因为你的血..."
"是药引。"他苦笑着按住她发抖的手，"但你哥哥更狠，他把自己做成了..."
洞外突然传来积雪塌陷的声响。两人屏息间，一道熟悉的身影踏雪而来——萧景昀！但他走路的姿势...
"镜像体。"楼雪衣的刀己抵住来人咽喉，"说出口令。"
"青棠花开时。"假萧景昀笑着任由刀尖刺破皮肤，"雪山温泉见。"
人影突然化作雪水渗入地面，留下的只有枚青棠玉佩——正是沈青棠摔碎的那块！
"是萧景昀的魂魄传信！"她抓起玉佩，发现断口处闪着金丝，"他用同心蛊..."
山体突然剧烈震动，头顶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楼雪衣拽着她冲向洞口："雪崩！"
漫天雪雾中，沈青棠看见山脚下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是北境叛军的包围圈！为首之人高举的火把上，赫然缠着苏沉璧的嫁衣碎片！
"用我的血。"楼雪衣突然割破手腕，"画'烽火连城'阵！"
鲜血滴在雪地上的刹那，竟燃起幽蓝火焰！沈青棠福至心灵，将银针浸入他伤口，蘸血在狐裘上画出沈家秘传箭阵图。
"会死的..."她手在发抖，"这阵法要耗..."
楼雪衣却大笑着一箭射向夜空："北境儿郎...何惧一死！"
箭矢在空中爆成火雨，落地时竟化作十二个持弓的冰雕战士！叛军阵型大乱之际，沈青棠的银针己穿透风雪，每一针都精准钉入敌人眉心。
"左边！"楼雪衣突然将她扑倒，自己却被破空而来的金箭射中左眼！箭尾刻着的"沈"字让沈青棠浑身血液冻结——是哥哥的箭！
"走..."楼雪衣将弯刀塞给她，"雪山...温泉..."鲜血从他眼眶喷涌，却在落地前凝成冰晶，"他在等..."
最后一支金箭呼啸而来时，沈青棠没有躲。她迎着箭锋举起玉佩，箭尖在触及青棠花的瞬间突然转向，射穿了偷袭的叛军将领！
雪雾深处传来萧景昀的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青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