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生劫火

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时,萧景昀开始说胡话。

"青棠...别碰那鼎..."他浑身滚烫,腕间青纹己蔓延至脖颈,在喉结处盘成狰狞的蛇形,"往生火会烧尽..."

沈青棠拧干冰帕子按在他额头,突然被攥住手腕。萧景昀在剧痛中睁眼,瞳孔竟泛着诡异的鎏金色:"你父亲...在鼎里...留了..."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沈青棠反手抽出枕下短剑,恰挡住破窗而来的淬毒箭簇!

"保护大人!"院外传来侍卫惨叫。透过窗纸,可见数十黑影正与护卫缠斗,刀光映出他们左腕统一的三足金蟾刺青。

榻上萧景昀突然暴起,扯落帐幔金钩掷向房梁。惨叫声中,个黑衣人栽下来,怀里掉出个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萧景昀心口。

"噬心蛊罗盘..."萧景昀咳着血冷笑,"林相终于...把看家宝贝...拿出来了..."

沈青棠剑尖挑开刺客面巾,呼吸一滞。这张脸她死都记得——前世往她酒里下毒的太监总管福安!可这人分明去年就该被处决...

"是蛊儡。"萧景昀突然从后环住她,带着滚烫体温覆上她执剑的手,"用尸体养的傀儡,弱点在..."

剑光如雪,精准刺入"福安"眉心。黑血喷涌而出的刹那,尸体竟化作密密麻麻的赤红蛊虫!

"蹲下!"萧景昀揽着她翻滚避开虫群,袖中甩出个瓷瓶。蓝火轰然爆开时,沈青棠看清他右手结的印——这是父亲独创的"苍云伏魔手"最后一式!

火光映照下,萧景昀后颈那道疤突然渗出血珠。沈青棠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抹,指尖顿时刺痛——这根本不是伤疤,而是嵌进皮肉里的金色符文!

"别看..."萧景昀想躲,却因高烧踉跄跪地,"这是...往生契..."

院外杀声渐近,沈青棠突然扯开他衣襟。心口剑疤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与后颈相同的金色咒文,组成锁链形状缠绕全身。

最骇人的是锁骨下方,那里刻着个小巧的"棠"字,笔迹赫然是她自己的!

"我什么时候..."沈青棠声音发抖。

"第二世..."萧景昀突然痛苦蜷缩,"你跳崖前...用簪子刻的..."

窗外传来弓弦震动声。沈青棠本能扑倒萧景昀,三支铁箭擦着她发髻钉入床柱——箭尾白翎正是沈家军标记!

"不可能..."她拔出箭簇的手首抖,"沈家鸣镝箭制法早失传..."

萧景昀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竟有冰碴:"他们...在用冰棺养蛊...复生..."

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沈青棠触到他心口,惊觉皮下有东西在游走!她咬牙划破自己手腕,将血滴在他唇间。

血珠没入的刹那,萧景昀腰间玉佩突然发烫。沈青棠扯下一看,"知意"二字竟在吸血后变成了"不悔"——这是父亲临终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夫人!"浑身是血的侍卫撞开门,"地牢...地牢里那些冰棺..."

沈青棠将萧景昀交给太医,抓起染血的剑:"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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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深处)--

七具冰棺在火把下泛着幽蓝寒光。沈青棠剑尖挑开最近那具棺盖的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

棺中躺着个与周淮安一模一样的"人",胸口微微起伏!而本该在军营的真周淮安,此刻正站在她身后举着弩箭。

"少将军..."假周淮安声音与真人无异,"您不该来..."

沈青棠突然旋身挥剑,斩落真周淮安手中弩机。箭矢擦着她脸颊划过,钉入冰棺的刹那,棺内"周淮安"猛地睁眼——瞳孔是蛊虫聚集形成的赤红色!

"他们用您的血养蛊儡..."真周淮安被按在地上嘶吼,"将军临终前把虎符藏在..."

话未说完,他天灵盖突然爆开,钻出条金线般的蛊虫!沈青棠挥剑斩断虫身时,其余六具冰棺同时炸裂。

七个"沈家军将领"齐齐转头,用赤红瞳孔盯着她,异口同声道:"少将军...来鼎里...见父亲..."

沈青棠倒退半步,后腰突然抵上个冰冷物件。回头看见萧景昀苍白着脸倚在门框,手中火折子正引燃捆在腰间的火药。

"走..."他把她推向出口,自己却走向那群蛊儡,"这次...换我烧了它们..."

爆炸气浪掀翻地牢的前一瞬,沈青棠看见萧景昀扯开衣襟——那些金色咒文如活物般爬满全身,在火中发出刺目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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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首辅府)--

沈青棠从噩梦中惊醒,手还保持着抓握姿势。榻边太医低声道:"大人身上烧伤无碍,但往生契又吞噬了他部分记忆。"

"什么记忆?"

"关于..."太医犹豫着递上块烧焦的布帛,"您第一次为他死的记忆。"

布帛上是萧景昀的字迹,只剩残缺几行:

"天启十七年冬,青棠为取解药独闯...忘川水...我赶到时她..."

最后两个字被血污浸染,依稀可辨是"吻我"。

窗外又开始下雪。沈青棠抚上心口突然浮现的青纹,想起昏迷的萧景昀被抬回来时,手里死死攥着从蛊儡身上扯下的半块山河图。

图纹拼合的刹那,她分明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耳边说:

"知意...别信冰棺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