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药房雕花窗棂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沈青棠的指尖死死攥着那片染血的布条,骨节因用力而泛白。布条边缘己经磨损,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载着日期——每月十五,正是她体内蛊毒发作最烈的时辰。
"这是......"她的声音在颤抖。
药柜最下层那个常年上锁的抽屉此刻大敞着,十二个青瓷小瓶整齐排列,每个瓶身上都贴着萧景昀的亲笔:"棠棠饮"。烛光下,那些字迹有的己经褪色,有的还带着新鲜墨香。
哐当——
沈青棠挥袖扫落瓷瓶,褐色药汁在地面蜿蜒成河,却在接触到她的绣鞋时突然浮起一层猩红——那是沉淀的血渣,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你喝了他三年血药,竟不知?"楼雪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玄铁刀鞘抵住她的后腰,"每月十五子时,他都会割腕取血。"
窗外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了药柜背面刻着的字:"以我血脉,续尔春秋"。那刻痕深深凹陷,像是被人用指甲一遍遍描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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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棠的指尖在发抖。她猛地扯过萧景昀的手腕,掀开那截总是严严实实的衣袖。横贯腕间的伤疤己经泛白,此刻却突然渗出血珠,滴落在青石地砖上。
嗒、嗒——
血珠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药房里格外清晰。更诡异的是,那些血滴竟在地面游走,渐渐组成与冰棺底部完全相同的阵法纹路。
"只是例行取血..."萧景昀想要抽回手,却被她死死按住。他的声音低哑,"蛊毒需要至亲血脉压制..."
"撒谎!"沈青棠一把撕开他整只衣袖。在烛火照不到的臂弯内侧,锁链状的红痕正在皮下蠕动,如同活物般组成新的巫咸族文字:"血引将尽,速归柒号"。
楼雪衣突然拔刀划破自己手掌,将血甩向那些红痕:"看清楚,他中的不是血髓引,是更恶毒的..."
血滴相融的刹那,萧景昀手臂青筋暴起,皮肤下竟浮现出婴儿手掌状的凸起,五指分明地抵着薄薄的皮肤,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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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瞒我?"沈青棠将萧景昀逼至药柜角落,打翻的当归药汁顺着他的锁骨流进松散的衣领。她突然低头咬住他渗血的腕间,舌尖尝到腥甜与药苦交织的味道。
萧景昀闷哼一声,反手将她压倒在散落的药材堆里。苍术与白芷的香气中,他的唇擦过她耳垂:"因为你每次毒发..."他的呼吸灼热,"都会喊'阿爹别杀我'"
轰隆——
雷声震得药柜颤动。沈青棠突然想起冰棺里看到的画面——七岁的自己,确实被铁链锁在祭坛上。而握着锁链的人...
"不是我父亲。"她颤抖着摸向萧景昀心口箭伤,那里正在渗出鲜血,"是苏沉璧对不对?他用我威胁你..."
咔嚓!
年久失修的药柜突然倒塌,露出背后暗格里的青铜匣。匣中静静躺着半枚鎏金缠丝镯,内壁刻着:"宁儿,为娘不得己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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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青棠的指尖触到镯子时,萧景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鎏金表面,竟浮现出先太子妃的遗笔:
「双生女择一为器,青棠承蛊,沉璧续命」
楼雪衣的刀尖挑起镯子,寒光映着他冰冷的眉眼:"苏沉璧不是你师叔,是..."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青铜匣底层滑出张泛黄的羊皮契约。沈青棠看清落款后踉跄后退——永徽二十六年,沈砚与苏沉璧共同签署的血契,见证人处赫然盖着先太子印玺。
"用我换你?"她指着契约上"柒号换捌号"的字样,突然笑出泪来,"萧景昀,你也是他们制造的实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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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昀的掌心突然贴上她后颈胎记。他指尖发力,沈青棠只觉得一阵剧痛,胎记处竟浮出无数蓝色丝线。
在丝线缠绕构成的幻象中,她看到真实场景:
- 锁链锁住的是另一个女童(耳后有"玖"字编号)
- 年幼的萧景昀冲进来抱住她:"棠棠别看!"
- 最骇人的是...举着刀站在祭坛上的,是少年楼雪衣
"你的记忆被置换过三次。"萧景昀割破自己眉心,将血滴在她胎记上,"现在看仔细——"
血光中浮现沈母临终场景:"青棠,你从来不是..."
楼雪衣突然劈手打断:"够了!你们真要唤醒地宫下面那个怪物?"
晨光穿透雨幕时,沈青棠从血泊中拾起那缕白发——正是萧景昀每月割腕后,悄悄藏在"棠棠饮"瓶底的东西。
当白发触到她指尖的刹那,突然与从心口茧中飘出的青丝纠缠。两缕发丝在空中自发结成同心结,而结心处浮现的,是沈母留在冰棺里的最后一句:
「往生非劫,双生非咒,同心方解」
楼雪衣的刀突然架在萧景昀颈间:"你选她还是选天下?"
话音未落,地宫深处传来婴儿啼哭——与鎏金缠丝镯记忆里的哭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