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更,柳妙竹指尖的铜丝在锁眼内壁刮出细碎铜绿。百里棠突然按住她手腕,折扇骨节抵住锁匣下三寸:"七窍锁的簧片要听声辨位。"
铜丝在锁芯轻颤的声响,混着窗外竹叶沙沙声。第三道机关弹开的刹那,锁芯突然传出"咔咔"异响——像是无数细足在金属内壁爬行。柳妙竹急撤铜丝,带出的黏液在月光下泛着铁锈色。
"退后!"百里棠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面浸过桐油的部分正对锁孔。黑甲虫涌出时撞上扇面,甲壳与桐油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这些虫子的鞘翅在月光下泛着蓝紫色金属光泽,触须相碰时竟迸出几点火星。
虞晚乔的五色丝线从檐角垂落,线头浸过雄黄酒的部位精准缠住虫身。黑甲虫剧烈挣扎,分泌的黏液将丝线腐蚀出焦黑痕迹。
"畏光性。"白慕川剑穗轻扫,三枚铜钱将虫群逼至烛台阴影处,"《岭南异物志》载,此虫以硫磺为食,见光则僵。"
五更天的露水浸湿了账册残页。百里棠用银镊子夹起焦黄纸片,对着灯笼细看:"朱砂里掺了赤铁矿粉。"他忽然用扇骨轻敲砚台,震落的墨屑在纸上显出个模糊的齿轮轮廓。
柳妙竹突然夺过铜镜,将晨光折射到纸背。光线透过纸纤维,映出几行被药汁浸过的暗记:"丁酉年...虞氏陨铁...三十斤兑..."字迹在阳光下渐渐变成血褐色。
"铜丝传讯。"百里棠解下腰间缠着的九股铜丝,"《墨子·备穴》篇载,地听之术,以铜丝传声三十里。"他将铜丝一端缠在瓷枕上,另一端延伸至窗外。晨风吹过时,铜丝将百步外孟府家仆的对话声清晰地传导过来:
"...子时前要把银钉运到老地方..."
白慕川突然剑指东南。铜丝传来的声波在剑身形成共振,剑穗铜钱齐齐指向药王宗分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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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的雾气笼罩着锁匠铺子。虞晚乔的仵作刀挑开工作台暗格,带出的木屑里混着银亮碎屑。这些碎屑竟顺着刀身缓缓爬升,在刃口聚成细线。
"磁石粉。"她刀尖轻叩铁砧,银屑如活物般立起,"《淮南万毕术》言,磁石引铁,如慈母招子。"碎屑排列的图案,正是昨夜星图中缺失的紫微垣部分。
柳妙竹突然轻呼。她从锁匠的针线篓里翻出团金线,对着阳光看时,线里绞着的胎发竟自动舒展成南诏山脉的走向。百里棠用折扇轻扇,金线里突然抖落几粒银钉——每颗钉帽都刻着与虞晚乔青铜齿轮相同的纹路。
"声东击西。"白慕川剑锋突然刺向房梁。断裂的椽木中滚出个铁盒,盒面银钉在阳光下反射的光斑,正好与众人袖口沾染的银屑连成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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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药炉腾起袅袅青烟。柳妙竹执扇的手腕微转,将雪见草投入药吊子的角度精确到分毫。当第七片草药沉底时,铜丝传来百里棠的震动信号——三长两短,是发现暗格的暗号。
孟晏清的玉杖挑帘而入时,她故意打翻的汤药溅在其袍角。锦缎腐蚀出的破洞里,露出内衬上墨绘的机关鸟图谱。那些线条在药气蒸腾中渐渐显形,竟与锁匠铺发现的苗刀纹饰一模一样。
"《考工记》载..."百里棠的声音通过铜丝传来,柳妙竹鬓发间的铜丝将声波转化为细微震动,"...以铜为镜,可正衣冠..."她假意扶簪,铜丝挑开的药柜暗格里,十二对珍珠耳珰排列成北斗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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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红证物室的窗纸时,虞晚乔将胎发金线浸入醋液。发丝在液体中舒展的轨迹,与白慕川剑尖点出的矿脉走向完全重合。银屑在磁石引导下,于案面拼出完整的二十八宿图。
"磁石引针。"百里棠晃着新得的钥匙,"《梦溪笔谈》言,方家以磁石磨针锋,则能指南。"钥匙裂开时,内藏的黄符金线在烛火映照下,将暗道图投射到墙面。
柳妙竹突然扯开所有人袖口。吸附在衣料上的银屑,在磁石作用下缓缓移动,最终拼出药王宗总坛的立体布局——正中央的炼丹炉位置,赫然是虞家老宅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