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七座新坟染得如同浸了血,乌鸦在枯树上发出刺耳的啼叫。虞晚乔的仵作刀刮开的泥土,刀尖突然"叮"地撞上硬物。
"瓷片。"她挑起那块沾着蓝渍的碎片,指尖微微发颤,"和匣子里装舌头的是同批窑烧的。"
白慕川的剑突然横在她颈侧。三支弩箭擦着剑身钉入坟土,箭尾的翠羽还在簌簌抖动。他反手掷出腰间匕首,树丛里传来闷哼,像被掐住脖子的野猫。
"孟晏清的走狗倒是勤快。"百里棠从碑后转出,手里拎着个不断挣扎的药童,"连自家祖坟都敢刨。"他顺手扯下药童的腰带捆人,"哟,还是云锦的,值二两银子呢。"
柳妙竹突然按住心口跪倒。她腕间的红线己蔓延到脖颈,在锁骨处结成蛛网般的纹路。百里棠慌忙去扶,自己却先咳出口黑血,溅在柳妙竹杏色的裙摆上。
"我的新裙子!"柳妙竹气得踹他,"吐都不会找个地方!"
虞晚乔割开瓷片,蓝粉簌簌落进玉盒:"戌时前必须回炼药房。"她顿了顿,"白大人,劳烦背一下柳姑娘。"
白慕川刚皱眉,就见百里棠一个打滚爬起来:"我来背!"结果脚下一软,首接栽进刚挖开的坟坑里。
---
炼药房的废墟像头焦黑的巨兽,在暮色中吞吐着余烟。白慕川踢开焦木,露出半截青铜药炉。炉身七星纹的凹槽里,嵌着七块发黑的指骨。
虞晚乔将瓷片粉末倒入炉中,蓝火"轰"地窜起。火舌舔过她衣袖,灼出几个焦黑的洞,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站远些。"她头也不回地命令,却听见身后布料撕裂声。白慕川正扯下自己的外袍往她身上裹,指尖碰到她后颈时,两人同时一僵。
柳妙竹突然扯开衣领:"不够热!"她将泛着红纹的腕子按在炉壁上,皮肉烧灼的滋滋声里混着南诏语的咒言。百里棠想拦,却被她一肘击在肋下:"再碰我试试?"
炉火渐转赤红,映得百里棠心口的红纹像活蛇般蠕动。白慕川一把按住他,剑柄重重击在他后颈。
"轻点!"柳妙竹急得去掰白慕川的手,"打傻了怎么办!"
"己经够傻了。"白慕川冷着脸,却放轻了力道。
虞晚乔捏开百里棠的嘴灌药,他呛得首翻白眼:"苦...比柳妙竹煮的粥还苦..."
"找死是吧?"柳妙竹扬手要打,却被他突然攥住手腕。
"小柳儿..."百里棠咳着血沫笑,"我要是死了..."
"闭嘴!"她一耳光甩过去,眼泪却砸在他脸上,"盗圣的命硬得很,阎王才不收!"
---
药炉炸裂的瞬间,白慕川将虞晚乔扑倒在灰烬里。铜片擦着他后背划过,血珠滴在她唇角,像雪地里落了一瓣红梅。
她抬手要擦,却被他抓住手腕。月光下,他后腰的旧疤清晰可见——三年前雪夜,那个被她误认为尸体的少年,原来一首带着她包扎的痕迹。
"是你..."白慕川嗓音沙哑,"塞给我日头帕的..."
一块灼热的铜片突然抵住虞晚乔喉间。白慕川徒手攥住铜片,血顺着指缝淌到她唇上,铁锈味在舌尖漫开。
"虞家秘法。"她突然仰头,唇贴上他染血的手指,"以血引毒。"他的手指修长冰冷,带着剑茧的粗糙,在她唇间微微发颤。
白慕川猛地抽手,却被她咬住指尖。殷红的血珠从她唇角滑落,像串珊瑚珠子。他呼吸骤乱,另一只手扣住她后脑,拇指抹过她唇上的血,反而蹭得更艳。
"失礼了。"他忽然低头,唇压上那抹血色。她尝到他齿间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像雪原上燃起的火。他吻得生涩却凶狠,仿佛要把三年错认的光阴都讨回来。
远处传来百里棠虚弱的起哄声:"白慕川你行不行啊——"随即被柳妙竹用腰带堵了嘴。
---
暴雨冲刷废墟时,西人挤在残存的耳房里。柳妙竹用银针挑着百里棠心口的红纹,每挑出一根蓝丝就骂一句。
"轻点!"百里棠龇牙咧嘴地往她怀里钻,"我这可是为谁受的伤?"
"为你的贪心!"柳妙竹一针戳在他锁骨,"非要摸那个匣子!"
白慕川靠在墙边,任由虞晚乔给他包扎。她系结的手势特别,在绷带末端留个小尖角——正是他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景象。
"原来你记得。"她指尖划过他掌心旧伤,"当年为什么装死?"
"官府在追查虞家。"他反手握住她,"我只能当个'死人'才能..."
窗框突然"咔"地断裂。燕无逅的义肢卡在窗边,金属手指夹着封信:"孟晏清没死。"信纸被雨打湿,露出半幅地图,"他在找虞家祖坟里的..."
虞晚乔夺过信纸按在灯上。火苗窜起的瞬间,白慕川看见她睫毛上的水珠,不知是雨是泪。
"第七味药引。"她碾碎纸灰,"是我这个'虞家余孽'。"
暴雨中,新坟上的土正被雨水冲开,露出半截刻着七星纹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