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乔的银针挑开日头帕最后一根绣线时,帕角暗纹里突然滚出粒朱砂。针尖刚触及砂粒,整根银针瞬间蒙上层靛青色。
"铅丹!"她猛地攥紧帕子,指缝间渗出细碎的红丝——是当年白慕川在红鸾案现场沾上的血,如今正与朱砂混作诡异的紫黑色。
百里棠的磁石"啪"地吸住窗棂:"这帕子..."他指尖捻着从帕缘吸出的金粉,"和盐车金箔同批次的御用品。"他忽然凑近虞晚乔耳边,"白将军当年送你定情信物,怎么还掺了毒?"
"滚。"白慕川的刀鞘横在两人之间,刀背上的陨铁纹路映着帕上血迹,"崇文馆的记录说,先帝晚年赏给太医院的朱砂..."
"都掺了三成铅丹。"虞晚乔的银针突然扎进百里棠手背,"再乱碰证据,下次扎合谷穴。"针尖带出的血珠滴在磁石上,竟凝成个骷髅图案。
柳妙竹的金簪突然划破自己手腕。血滴在帕上竟不晕染,凝成个残缺的宫灯图案:"是上元节宫宴的照明灯油。"她簪尖挑起血珠,在阳光下显出细密的金色颗粒,"掺了铅丹的鲸油——和复国盟去年劫的贡品一样。"
窗外突然传来弩箭破空声。白慕川的刀鞘击碎窗纸,箭矢钉在妆奁上,箭尾绑着的纸条被血浸透半截,露出"癸卯年冬"的字样——与盐车发现的探脉针刻痕一模一样。
谢惊澜的马鞭卷着盏油灯进来时,油正滴在虞晚乔铺开的验尸格目上。她头也不抬地抛出三枚银针,针尖精准刺入灯芯三处缺口。
"七成铅丹,三成朱砂。"她将针尖焰色映在铜镜上,镜面顿时显出孔雀尾羽般的纹路,"和先帝年间皇陵祭器配方相同——但掺了暹罗金粉。"她突然抓住谢惊澜的鞭梢,"你手上沾了什么?"
谢惊澜挑眉看着鞭梢沾的褐色粉末:"马厩新到的草料..."话未说完,虞晚乔己将那粉末抖入药炉。沸腾的甘草水里突然浮起金丝,组成了个"癸"字。
"曼陀罗根粉!"百里棠的磁石吸起炉边药渣,"和孩童胃里残留物..."他话没说完,柳妙竹的金簪己抵住他咽喉:"你验过孩子尸体?"
"哎哟姑奶奶!"百里棠举起双手,磁石"当啷"掉在地上,"是虞姑娘让我用磁石吸他们衣领的铜扣..."磁石滚到白慕川脚边,吸起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白慕川用刀尖挑起银针:"药王宗的探脉针。"针身上的"癸卯年冬"西字在灯下泛着青光,"和箭矢纸条..."
"同一批。"燕无咎的义肢齿轮夹着块铜片,正是从盐车残骸中找到的,"但水银鎏金法十年前就绝传了。"他忽然转动义肢机关,铜片边缘弹出截薄刃,"除非..."
"太医院有人私藏配方。"虞晚乔的红线缠住薄刃,线尾铜铃突然剧烈摇晃,"这刃口淬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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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雪粒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虞晚乔蒸煮的第五锅甘草水翻滚着,蒸汽在房梁上凝成北斗七星。柳妙竹突然用金簪划破所有药包,药粉洒在血帕上竟排列成星图。
"不是要特定时辰出生的孩子。"她簪尖点着天枢星位,"是要..."血珠突然滚向"癸卯"二字,"二十三年前上元夜出生的纯阳命格!"
白慕川的刀鞘重重砸在案上。鞘上陨铁纹路映着星图,突然显出道裂缝——裂缝里嵌着片金箔,箔上火焰烙印缺了左角,与账册印记拼成完整的"御用药王"西字。
"所以用铅丹掩盖朱砂反应。"虞晚乔的银针挑起金箔,针尖沾了箔上金粉立刻变黑,"他们在炼..."
"延命丹。"谢惊澜的鞭梢卷来盏宫灯,灯罩上茜草汁画的符咒正与血帕宫灯纹吻合,"先帝晚年求长生的秘药。"他忽然用马鞭勾起百里棠衣领,"你当年在崇文馆,可见过这类记载?"
百里棠的磁石"啪"地吸在谢惊澜铜扣上:"小爷偷的是春宫图..."话没说完,白慕川的刀背己拍在他后脑:"正经些!"
"哎!"百里棠揉着脑袋摸出块墨锭,"不过崇文馆地窖有批遭虫蛀的《金刚经》..."他在箭矢纸条背面拓印,暗红色的纹路渐渐显出来,"用药王宗茜草密文写的地图。"
柳妙竹的金簪突然钉住地图某处:"皇陵陪葬坑。"簪尖点着形如卧佛的山峦,"复国盟三个月前挖通的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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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刚敲过,白慕川突然单膝跪地。他手臂旧伤崩裂,流出的血混着金粉呈青黑色。虞晚乔的红线刚缠上他手腕,线尾铜铃就"铮"地断裂。
"铅毒入心脉。"她银针刺入他合谷穴,针尾剧烈震颤,"和那些孩童症状..."话未说完,白慕川突然抓住她手腕:"你虎口发青。"
虞晚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验尸十年,她第一次看不清银针上的血痕——那些交织的铅丹、朱砂与曼陀罗,像张网勒住她的神智。
"甘草水!"柳妙竹的金簪挑开虞晚乔衣领,露出锁骨下淡青的血管纹路,"你也中毒了。"簪尖刚沾上她皮肤就泛出紫光,"是..."
"追魂蛊的卵。"燕无咎的义肢齿轮夹住簪尖,"被铅丹激活了。"齿轮转动间碾碎紫光,落下些金色粉末,"西域狼兵用来控制俘虏的手段。"
百里棠的磁石突然吸满铜铃碎片:"铃舌是空心的!"他掰开碎片,里面蜷着两只干瘪的蜈蚣,"和盐车金珠里的雌雄蛊一对儿。"
谢惊澜的马鞭卷起蜈蚣扔进药炉。沸腾的水面浮现张扭曲的人脸,嘴里吐着金粉写的字:上元夜,祭器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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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的雪映着黎明的青光。虞晚乔强撑着煮第七锅甘草水时,柳妙竹突然割开自己掌心。血滴入炉中,蒸汽里浮现出完整的皇陵地图。
"用我的血。"她将染血的帕子按在虞晚乔虎口,"我中过同样的蛊。"血帕上的宫灯纹渐渐变成火焰形,与账册烙印重合,"当年复国盟给我种蛊时..."
"用的是御赐铅丹。"白慕川的刀尖突然挑开她袖口,露出腕内侧的火焰烙印,"和孩童们一样的印记。"他刀背映着烙印缺角处,"少了一横,是试药的标记。"
百里棠的磁石"叮"地吸住块金箔:"缺的那横在这儿!"箔上赫然是完整的"御用药王"印,"藏在..."
"日头帕夹层。"虞晚乔的银针挑起金箔,针尾突然被谢惊澜的鞭梢卷住。他铜扣映着箔上纹路:"西域进贡的压制法,十年前就该绝迹。"
窗外鹞鹰尖啸着撞破窗纸。百里棠接住坠落的铜管,倒出的纸条被血浸得只剩"速归"二字可辨。柳妙竹的金簪突然钉穿纸条:"是复国盟总坛的标记。"
白慕川的刀鞘重重砸在地上:"分头行动。"鞘上陨铁裂开,露出里面暗藏的半张皇陵图纸,"虞晚乔和燕无咎验毒,百里棠追查金箔来源..."他忽然抓住虞晚乔发抖的手,"你留下解毒。"
"不行。"虞晚乔挣开他的手,银针"唰"地划破自己小臂。血珠滴入甘草水,竟让沸腾的药汤瞬间平静,"我比你们都熟悉铅丹反应。"她苍白的脸上浮起冷笑,"何况..."
柳妙竹的金簪突然抵住她咽喉:"何况什么?"
"何况这毒..."虞晚乔的银针突然刺入柳妙竹腕脉,挑出丝紫黑色的血,"是我们虞家祖传的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