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突然举起草编的蚱蜢,蚱蜢翅膀下歪歪扭扭绣着"廿三"。柳妙竹的簪子掉在盐堆里,溅起的盐粒像下了场细雪。
"阿姐别哭。"最小的孩子用脏袖子擦她手背,指缝里还粘着半粒盐,"廿三说哭多了眼睛会疼。"
谢惊澜的马鞭"啪"地抽在车辕上:"列阵!"十二匹西域马同时人立而起,将盐车围成个半圆。他鞭梢铜扣映出远处林间的反光——至少三十张弩弓正在上弦。
"百里棠!"白慕川的刀鞘横拍在盐袋上,震起一片白雾,"你的磁石能吸多少箭?"
"吸箭?"百里棠正用磁石吸着孩童衣领上的铜扣玩,闻言手腕一翻,磁石"嗖"地飞向榆树,"不如首接吸这个!"树后传来声闷哼,藏着弩手的树枝"咔嚓"断裂。
虞晚乔的红线缠住三个孩童手腕,突然发现线尾染了靛青色:"铅毒入血!"她银针刚刺入合谷穴,最大的孩子突然抽搐着抓住她袖口:"姐姐...盐里有糖..."
"糖?"燕无咎的义肢"咔"地撬开盐车暗格,齿轮间夹出块褐色的糖渣,"是暹罗黑糖!"他指尖碾碎糖块,里面裹着半片金箔——与河心岛发现的生死契纹路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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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辆车的辕木,"谢惊澜的鞭梢划过车辙印,"比寻常宽三指。"他忽然俯身,从马蹄铁凹槽里抠出粒铁蒺藜,"西域马帮的蹄铁可不会卡这玩意儿。"
百里棠的磁石"叮叮当当"吸了一串暗器,突然停在半空:"哎哟!"他捂着手指跳脚,"哪个缺德玩意在铁蒺藜上抹辣椒面!"
柳妙竹的金簪挑起他吸来的暗器,簪尖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绿:"不是辣椒面。"她突然将簪尾戳进盐袋,沾了盐的簪尖"滋"地冒起白烟,"是砒霜混了芒硝。"
"所以那帮孙子射火箭。"白慕川的刀风劈开第五支冷箭,箭杆上绑着的火折子落在盐堆里,竟烧出个骷髅图案,"用芒硝助燃,砒霜烟熏人——倒是打猎的好手段。"
虞晚乔正给孩童灌甘草水,闻言突然捏开孩子下巴:"不是打猎。"她银针从孩子舌底挑出根三寸长的铁针,"是药王宗的探脉针,针尾缀着朱砂。"针尖在阳光下闪着血光,针身上刻着行小字:癸卯年冬制。
"去年冬天..."燕无咎的义肢齿轮突然卡住,"正是虞大人案发后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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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的弩箭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滚动的闷响,二十个裹着麻布的圆桶从坡上滚下来。
"火药桶!"谢惊澜的马鞭卷住最先滚到的桶,铜扣弹开露出薄刃,"咔"地撬开桶盖——里面蜷着个昏迷的少女,手腕上火焰烙印还在渗血。
柳妙竹的安神香"啪"地折断。她金簪划开少女衣领,露出锁骨下新鲜的烙伤:"不是复国盟。"簪尖挑开烙印边缘的焦皮,"这烙铁比寻常小一圈,是..."
"宫里慎刑司的尺寸。"白慕川的刀鞘压住第二个滚来的桶,"去年审北境细作时见过。"
百里棠正用磁石吸桶底的铁环玩,突然"咦"了一声:"这姑娘耳坠有点意思。"他指尖捏着粒珍珠,珠光里隐约透着个"宸"字,"不会是..."
"闭嘴!"虞晚乔的红线突然缠住他手腕,"你想害死大家?"她银针疾刺,挑飞了不知何时钉在桶上的袖箭。箭头的绿莹莹的,分明淬了剧毒。
谢惊澜突然大笑:"好得很!"他马鞭卷起个火药桶甩向树林,"既然宫里的大人物也来凑热闹——"桶在半空被火箭射中,爆炸的火光里飞出无数铜钱,叮叮当当砸在弩手藏身处。
"西域狼兵的买路钱。"他铜扣映着西散的铜钱,每枚钱孔都穿着根红绳,"诸位要不要捡点回去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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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余震未消,最大的孩童突然挣脱虞晚乔的手,扑向燃烧的盐车残骸:"廿三还在车里!"
柳妙竹的金簪比白慕川的刀更快,簪尾丝线缠住孩子脚踝:"回来!"她突然闷哼一声——丝线割进她虎口的旧伤,血顺着丝线滴在盐上,竟凝成个火焰形状。
"阿姐的血..."最小的孩子突然抓起把染血的盐,"和廿三那天一样..."
谢惊澜的马鞭卷住孩子手腕:"什么廿三?说清楚!"
"喂喂,别凶孩子嘛。"百里棠的磁石吸来块焦黑的木头,上面刻着"廿三睡此","看来这位廿三兄弟喜欢在棺材上...哎哟!"柳妙竹的簪子扎在他手背上。
虞晚乔的红线缠住焦木,突然剧烈颤动:"不是木头。"她剥开炭化的表层,露出里面青色的金属,"是青铜,和皇陵..."
"祭器的配方。"燕无咎的义肢齿轮夹着金属片,"先帝年间就失传了。"
白慕川突然劈碎第六个火药桶,里面滚出个黄铜匣子。匣子落地弹开,露出半本烧焦的账册,依稀可见"童男廿三名,折银..."后面的字被血糊住了。
"买卖人口还记账?"百里棠吹了个口哨,"这凶手比我还讲规矩。"
未时的太阳晒得盐粒闪闪发亮。虞晚乔正用红线测孩童的脉搏,最小的那个突然咬住她手指。
"甜的..."孩子舔着她指尖的甘草汁,"和廿三给的糖一样。"
柳妙竹的金簪猛地扎进盐堆:"不是糖。"簪尖挑出粒黍米大小的金珠,珠上刻着"御赐"二字,"是宫里的辟毒丹,用蜂蜜裹了..."
"所以孩子们以为是糖。"白慕川的刀鞘碾碎金珠,里面蜷着只干瘪的蜈蚣,"药王宗的追魂蛊,裹在解毒丹里——倒是好算计。"
谢惊澜正在检查马匹伤势,闻言突然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的旧疤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色:"和我的烙伤一样。"他鞭梢挑起孩童衣领,"只是他们多加了味料。"
"曼陀罗根汁。"虞晚乔的银针从孩子臂上挑起块皮,"灼伤后能让人产生依赖。"针尖上的皮屑在阳光下泛着紫光,与柳妙竹簪尾沾的砒霜如出一辙。
百里棠的磁石吸着满地铜钱玩,突然吸到块硬物:"咦?"他抠出个铜哨,吹了两下却发不出声,"哑巴哨?"
"虞家旧部的召集令。"燕无咎的义肢接过铜哨,齿轮转动间哨子"咔"地裂开,露出里面半张焦黄的纸,"《金刚经》残页,和..."
"破庙供桌底下那张是一体的。"柳妙竹的簪尖划过纸上的血痕,"火折子烧出来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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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的夕阳把盐车残骸照得像座琉璃塔。虞晚乔蒸煮的甘草水咕嘟作响,蒸汽里浮着张焦黄的纸——是柳妙竹从孩童衣领里拆出来的。
"廿三说..."最大的孩子突然开口,"等阿姐找到金色的花,就能回家了。"
"金色的花?"百里棠正用磁石吸铜钱摆图案玩,"该不会是..."
柳妙竹的金簪突然掉进药炉。沸腾的甘草水里,沉底的药渣竟聚成朵梅花形状,花心处缀着粒金砂——与虞晚乔银针上的朱砂一模一样。
"忍冬花。"虞晚乔的红线缠住金砂,"和第一卷红鸾案..."她突然噤声,因为最小的孩子正把草蚱蜢往药炉里扔。
"不要!"柳妙竹抢出蚱蜢,翅膀己被烤焦,露出里面卷着的纸条。歪扭的童稚字迹写着:廿三睡在盐堆里,等阿姐来叫醒。
谢惊澜的马鞭突然卷住百里棠的磁石:"玩够没有?"他甩手将磁石掷向榆树,"看看这个!"磁石吸回块铁牌,上面刻着"癸卯年冬造"——与探脉针上的刻字分毫不差。
白慕川的刀鞘重重砸在盐车上:"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