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棠巷的光

《海棠巷的光》上了杂志后,互助站的红门就没消停过。

李奶奶带着刚蒸的枣花馍来,王婶把自家种的蒜苗塞给周明瑜,连隔壁巷的老人们都拐着弯寻过来,说要看看"把命数当糖画捏"的小两口。

"英黛姐!

新来的韩医生在给陈阿婆量血压呢!"苏巧风风火火撞进花店,发梢沾着桂花,"那小伙子嘴甜得很,说陈阿婆这血压是喝了您泡的玫瑰茶才稳的!"

林英黛正给绿萝换盆,闻言抬头。

透过花店玻璃,能看见穿白大褂的男人半蹲着,握着陈阿婆的手,指节因为用力微微发白——像周明瑜给病人做术前安抚时的姿势。

韩冰是上周搬来海棠巷的。

社区卫生所缺人手,他主动申请调岗,第一天就背着药箱把整条巷子转了个遍,给独居老人贴防摔条,帮苏巧的宠物店给流浪猫做驱虫。

三天不到,连最挑嘴的张叔糖画摊,都肯多给他画只带翅膀的小猫。

但这热闹劲,在小宝半夜哭醒的第七天,突然卡了壳。

"哇——"

凌晨三点,林英黛被哭声拽醒。

小床里的崽儿蜷成虾米,脸蛋涨得通红,小手拼命揉耳朵。

周明瑜己经掀开被子,睡衣扣子扣错了两颗,抱着小宝轻拍后背:"是不是做噩梦了?

爸爸在呢。"

换尿布、冲奶粉、开小夜灯放儿歌,往常管用的招儿全试遍了。

小宝反而哭得更凶,牙龈蹭着周明瑜的衬衫领口,把那处洇湿一片。

林英黛盯着他头顶的寿命数字——7923天,和昨天一样稳稳的,没半点波动。

"要不找韩冰?"周明瑜声音哑得像砂纸,眼尾泛着青,"他今天说以前在儿童医院待过。"

林英黛摸了摸小宝发烫的后颈,点头。

韩冰来得很快,白大褂都没换,手里还提着个蓝色保温桶。"凌晨三点敲儿科医生门的,我当护士那会儿见多了。"他蹲在小床前,指腹轻轻碰了碰小宝的牙龈。

孩子突然叼住他的手指,小乳牙尖儿硌得人发疼。

"出牙期。"韩冰抽回手,指腹上有个浅浅的牙印,"牙龈肿得厉害,他疼。"

周明瑜凑近看,果然见小宝下牙床鼓着两个半透明的包。"怎么没早发现?"

"小孩出牙时间不固定。"韩冰从保温桶里掏出个硅胶磨牙棒,"放冰箱冰半小时再给,冷敷能消肿。

平时用干净纱布蘸温水给他按摩牙龈——"他示范着用指腹在自己手背上打圈,"轻点儿,别弄破了。"

林英黛记起自己用寿命眼看小宝时,健康损耗值一首是0。

原来不是病,是成长的疼。

三天后,小宝咬着冰过的磨牙棒,坐在互助站的老茶桌上咯咯笑。

韩冰举着个塑料恐龙逗他,鼻尖沾着他蹭的口水:"这招管用吧?

昨天我值夜班,还翻出以前的儿科笔记,找了十几种缓解出牙不适的法子。"

"韩医生比我这当妈的还上心。"林英黛擦着桌子笑,看韩冰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个拨浪鼓。

小宝立刻扔了磨牙棒,扑过去抓那红穗子。

"他本来就是儿科医生。"苏巧突然插话。

她正给陈阿婆的茶杯续水,声音压得低,"我昨天帮他搬书,看见书架上有本《儿童牙期护理指南》,书脊都翻卷了。"

林英黛没接话。

她想起韩冰给小宝按摩牙龈时,动作太熟稔,熟稔得像刻在骨头里的习惯。

那天夜里,互助站关了灯。

林英黛忘了拿小宝落在活动室的汗巾,推开门时,听见里屋传来苏巧的声音:"朵朵走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大?"

"快西岁了。"韩冰的声音很轻,像一片落在水面的叶子,"她总说要当小医生,给妈妈治头疼。

后来...后来我值夜班,她发高热,我老婆没叫醒我。

等送到医院..."

沉默漫过墙角的绿萝。

林英黛攥着汗巾的手发紧,汗巾上还留着小宝的奶香味。

"我后来去社区,就是怕再碰着小患者。"韩冰笑了一声,带着点涩,"可你说怪不怪?

见着小宝哭,我手比脑子快,就想帮他止住疼。"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林英黛脚边。

她望着里屋透出的一点光,突然想起外婆说过,伤口不是用来藏的,是用来晒的。

小宝的汗巾被她揉出了褶皱,她轻轻展开,转身时听见里屋传来苏巧的抽鼻子声:"那...那你以后多来陪小宝玩?

他可喜欢你的恐龙了。"

"好。"韩冰应得很轻,却像颗种子落进了春天的泥土。

林英黛摸着黑走回家,周明瑜己经给小宝盖好被子。

月光里,她望着床头小宝的磨牙棒,又想起韩冰说的"朵朵"。

有些疼,或许该被接住。

她轻轻握住周明瑜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

窗外的海棠树沙沙响,像是在应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