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鸣笛远去时，英黛数了数，一共七辆。
副驾驶座上那个被救的女孩正扒着车窗挥手，发梢沾着草屑，眼睛亮得像星子。
周明瑜的手掌覆在她后颈，体温透过薄衫渗进来："都送医了。"
她仰头看他，晨光里他眼下的青黑淡了些——寿命眼显示的112天，比三天前多了整整五天。"五红汤见效了。"她用指节戳他胸口，"明天必须喝双份。"
"喝。"他低笑，喉结动了动，"喝完去民政局。"
警灯还在闪，赵警官走过来时裤脚沾着泥："王浩的审讯记录明早能出来。"他拍了拍周明瑜肩膀，"你母亲的案子，总算能翻篇了。"
周明瑜嗯了声，拇指英黛手背。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三年前手术台上的心电图首线，母亲冰凉的手，还有王浩当时说"血源还在路上"的谎话。
"英黛姐！"
苏巧的尖叫穿透警笛声。
穿荧光粉卫衣的姑娘从警车缝里钻过来，发圈歪在耳后，怀里还抱着团白绒绒——是她宠物店走失的布偶猫。"你们怎么不接电话？
我把'尾巴摇摇'的招牌擦了三遍！"她把猫塞进英黛怀里，又去捶周明瑜胳膊，"林姐说你胃药没按时吃是不是？"
"苏巧。"陈阿婆端着青瓷茶盏挤过来，茶雾里飘着茉莉香，"小黛明瑜一宿没合眼，别闹。"她把茶盏塞给英黛，指腹轻轻蹭过她手背——这是外婆教她的老法子，用体温给熬了夜的人暖血脉。
英黛喝了口茶，甜的，是陈阿婆特调的桂圆红枣茶。
抬眼看见李强举着相机，镜头对准他们："笑一个？"
"隐去孩子们的脸。"英黛说。
"早调了马赛克。"李强晃了晃相机，"标题我都想好了——《海棠巷的光》。"
赵警官的对讲机响了，他应了两声，冲众人点头："我得回局里。"走两步又回头，"林小姐，周医生，有需要配合调查的地方，随时联系。"
"随叫随到。"英黛举了举茶盏。
回海棠巷的路不长，却走了半小时。
老人们围过来拍英黛后背，说"小黛外婆要是看见，该多骄傲"；卖早点的张叔硬塞给周明瑜两个糖糕，说"给医生补补"；连总来花店讨水喝的流浪狗阿黄都摇着尾巴，跟着他们走了三条街。
半亩花田的木门推开时，满院月季开得正好。
英黛蹲下去给常春藤浇水，周明瑜突然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昨天在别墅，你说要建生命互助站。"
"嗯。"她把喷壶递给他，"先从海棠巷开始，给独居老人测健康损耗值，教他们调整作息——"
"我当医生。"他打断她，"你当...站长。"
英黛转身戳他胸口："想得美，我要当顾问。"
暮色漫上来时，苏巧抱着电脑来蹭饭。
屏幕里是王浩的审讯首播，他鬓角全白，正抖着嗓子交代："沈万钧那批老物件...埋在半亩花田后巷的槐树下..."
"我就说那棵老槐树总招乌鸦！"苏巧拍桌，"陈阿婆还说'乌鸦报喜'，合着底下埋的是证据！"
陈阿婆端着砂锅进来，白瓷勺敲了敲她脑袋："乌鸦报的是凶，阿黛外婆当年选这铺子，就是要镇住脏东西。"她盛了碗汤给英黛，"趁热喝，补补元气。"
周明瑜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按掉："方正的。"
"方正？"英黛挑眉。
市立医院的急诊科主任，周明瑜的大学室友，上次喝酒还说要给他们当伴郎。
"说什么？"
"没接。"周明瑜把她的汤碗往手边挪了挪，"现在只想听你说...明天几点去领证。"
英黛被汤烫到舌尖，含糊道："八点半。"
"七点。"
"八点！"
苏巧捂着嘴笑，陈阿婆低头搅汤，砂锅底发出细碎的响。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英黛腕间——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是三年前为救闯红灯的老人被电动车刮的。
现在再看，周明瑜头顶的寿命数字己经跳到117天，每一笔都闪着暖金色的光。
后半夜英黛起夜，路过客厅时瞥见周明瑜的手机亮着。
屏幕上是方正的未接来电，最后一条消息发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周素兰手术当日的麻醉记录找到了。"
她没叫醒他。
月光透过纱窗落在花架上，新插的向日葵正朝着窗棂生长。
英黛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寿命眼的光晕比从前淡了些，却更温暖。
明天早上，她要先熬一锅五红汤，再拉着周明瑜去民政局。
至于方正的消息...
等领完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