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深秋的夜风裹着腐叶掠过冷宫残垣，苏沉璧握紧手中的火把，火苗在她颤抖的指尖跃动，将墙角堆积的蛛网照得纤毫毕现。三日前在枯井中发现的十二具骸骨犹在眼前，此刻她目光死死盯着怀中泛黄的《洗冤录》——那本记载着先帝死因真相的秘卷，此刻却成了悬在她与萧景珩头顶的利刃。
"娘娘，三更天了。"翠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太后派来的暗卫正在往这边搜，再不走就..."少女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苏沉璧己经将火把狠狠掷向堆积如山的典籍。烈焰瞬间吞没整面书架，火舌舔舐着蛛网上的尘埃，将冷宫照得宛如炼狱。
就在火势冲天的刹那，冷宫的木门轰然炸裂。玄色衣角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萧景珩腰间的鹰首铁扳指在火光中泛着冷芒，他伸手将苏沉璧拽入怀中的动作快如闪电："谁准你一个人涉险？"男人身上传来的体温烫得惊人，苏沉璧这才发现他肩头洇开的血迹——分明是新添的伤口。
"骸骨心口的金针，刻着你的生辰八字。"苏沉璧仰起头，火光将她的瞳孔染成血色，"太后今早己经召集群臣，要以'巫蛊弑君'之罪治你。"她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禁军整齐的脚步声，火把连成的长龙正朝着冷宫蜿蜒而来。
萧景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低头时，额前碎发扫过苏沉璧泛红的眼角："所以皇后娘娘这是...要与本王同归于尽？"他的声音带着危险的笑意，却在触及苏沉璧怀中焦黑的《洗冤录》残页时突然顿住。记忆如闪电划过——七年前的深夜，他被锁在父亲实验室的铁笼里，亲眼看着年幼的苏沉璧被推进隔壁的囚室，而她手中紧攥的，正是这本用金丝线装订的古籍。
"高禄今夜子时会来销毁证据。"苏沉璧将烧焦的书卷塞进他掌心，火光照亮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蛊纹，"我在书卷夹层里藏了沾着他血迹的帕子。"她的声音突然哽咽，"阿珩，当年父亲将你藏进暗格时，你说过...说过要带我去看东海的日出。"
萧景珩的喉结剧烈滚动，他突然扣住苏沉璧的后颈，滚烫的唇重重压下。这个吻带着硝烟与铁锈味，混着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宫墙上。苏沉璧感觉体内的双生蛊开始疯狂躁动，更诡异的是，萧景珩心口的蛊纹竟与她产生共鸣，剧痛从心口蔓延至西肢百骸。
"你对我做了什么？"苏沉璧喘息着推开他，却在触碰到他胸膛的瞬间，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年幼的萧景珩被铁链贯穿肩胛骨，父亲举着金针的手在颤抖，还有自己七岁那年，亲手将沾着蛊毒的匕首刺进他心口的画面...
"记忆互通。"萧景珩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他的铁扳指发出刺耳的嗡鸣，"双生蛊彻底融合的代价。"他的目光扫过远处逼近的禁军，突然将苏沉璧扛上肩头，"但现在，我们得先活下去。"
当他们破窗而出的刹那，冷宫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苏沉璧回头望去，只见高禄站在火海前，手中握着半截刻着莲花纹的金针——那正是太后佛珠上的装饰。而在冲天火光中，她与萧景珩交融的蛊纹突然发出刺目金光，将两人的身影映成纠缠的剪影。
"去父亲的实验室！"萧景珩在她耳边低吼，策马狂奔的颠簸中，苏沉璧摸到他后背凸起的狰狞伤疤。记忆碎片再次闪现：药庐里弥漫的血腥气，萧景珩被剥光衣服按在手术台上的惨叫，还有自己颤抖着举起金针时，父亲那句"阿璧，这是为了救他"。
皇宫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沉璧却感觉不到寒意。她与萧景珩的蛊纹还在持续共鸣，更多尘封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十二岁那年的中秋，她在冷宫的枯井边捡到萧景珩偷偷塞来的桂花糕；十五岁生辰，他隔着宫墙为她放飞写满祝福的孔明灯...
"小心！"萧景珩的怒吼将她拉回现实。三支淬毒的箭矢擦着耳畔飞过，钉入前方的槐树。苏沉璧这才发现，他们的退路己被谢蕴率领的黑衣人堵住，而对方手中的弯刀上，赫然刻着与枯井骸骨金针相同的符文。
"皇后娘娘好狠的心。"谢蕴摘下斗笠，月光照亮她嘴角扭曲的笑容，"亲手烧死救命恩人，就不怕下十八层地狱？"她突然甩出软鞭，缠住苏沉璧的脚踝，"不过没关系，太后说了，只要你交出《洗冤录》，就留萧景珩全尸。"
苏沉璧感觉喉头发苦，那些被蛊纹唤醒的记忆让她几乎窒息。她想起萧景珩每次看她时眼底的温柔，想起他为了护她挡下箭矢时的决然，此刻却只能强装镇定："你以为太后会放过他？"她的指尖弹出蛛网状的蛊丝，"当年先帝暴毙，真正的凶手..."
她的话被萧景珩突然的闷哼打断。苏沉璧转头，看见他捂着心口单膝跪地，金色的蛊纹正顺着脖颈疯狂蔓延。记忆再次闪现——父亲临终前的密信里，写着"双生蛊融合需以血脉为引，但若强行催动，宿主将..."
"阿珩！"苏沉璧挣脱软鞭扑过去，却被谢蕴的手下拦住。更可怕的是，天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而她与萧景珩交融的蛊纹，此刻正与血月产生共鸣。远处传来佛珠转动的声响，太后的声音裹着夜雾飘来："沉璧，该做个了断了。"
萧景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一枚冰冷的铁扳指塞进她掌心。那是他从不离身的信物，此刻内壁刻着的生辰八字在血月下泛着诡异的光："去实验室的暗格里，有父亲留下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谢蕴的软鞭己经刺穿他的肩膀。
苏沉璧感觉体内的双生蛊彻底失控，第二人格冲破束缚。当她再次睁眼时，眼中己燃起血色火焰。她操控蛊丝缠住所有黑衣人，却在转头看向萧景珩时，发现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那些交融的蛊纹，正在疯狂吞噬他的生命力。而在血月的注视下，冷宫废墟中缓缓升起十二盏骨灯，每盏灯上都刻着与萧景珩相同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