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锦鳞泣,御池缠情

第十七章

晨光刺破云层,却驱不散乾清宫内凝滞的肃杀之气。苏沉璧跪在冰凉的金砖上,绣着金线的裙摆被烛泪灼出焦痕。太医院院正捧着奏折的手微微发抖,奏折上密密麻麻罗列着"巫蛊之术祸乱宫闱"的罪证,而首当其冲的名字,正是萧景珩。

"皇后娘娘,"太后转动着佛珠,每颗珠子上的莲花纹都泛着暗红,"摄政王身负巫蛊嫌疑,按律当诛。但若能证明皇室血脉纯净,或许..."她的目光扫过苏沉璧颈间若隐若现的蛊纹,"可在今日巳时,与摄政王共浴太液池,以圣水涤除污秽。"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苏沉璧感觉指尖发凉,共浴在皇室规矩中,向来是夫妻间最私密的仪式。而此刻,这分明是太后设下的杀局——若萧景珩蛊毒发作,便是当场定罪的铁证;若他强撑无恙,太后也能借机羞辱。

"臣妾遵旨。"她福身行礼,余光瞥见屏风后闪过谢蕴阴鸷的笑容。当她退出乾清宫时,正撞上匆匆赶来的萧景珩。男人的玄色披风还沾着昨夜血战的尘土,鹰首铁扳指却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时骤然收紧。

"别去。"他的声音低沉如雷,伸手欲握她的手腕,却在触及肌肤的瞬间僵住。苏沉璧这才想起,昨夜记忆互通时,她窥见了他太多不愿示人的伤疤——被铁链贯穿的肩胛骨、胸口密密麻麻的针孔,还有那道从左肩蜿蜒至尾椎的狰狞刀痕。

"阿珩,"她反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指甲掐进掌心的蛊纹以保持清醒,"你后背的刀痕,是...是当年父亲..."话未说完,萧景珩突然将她抵在廊柱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娘娘再往下说,这戏可就演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沙哑,苏沉璧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记忆碎片再次闪现:十二岁那年的冬夜,她隔着牢房铁栏,看见少年萧景珩被按在手术台上,父亲的柳叶刀划开他后背时,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发出一声痛呼。

巳时三刻,太液池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汉白玉栏杆。苏沉璧褪去外袍,中衣下隐约可见的血色纹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萧景珩早己立于池中,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在胸口狰狞的伤疤处汇聚成溪。当他伸手要扶她下水时,苏沉璧的目光死死钉在他后背那道蜈蚣状的刀痕上——那形状,竟与她七岁那年梦中握着的柳叶刀弧度分毫不差。

"小心着凉。"萧景珩的声音裹着水汽,将她拉入怀中的动作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苏沉璧的鼻尖撞上他结实的胸膛,熟悉的冷松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更可怕的是,随着体温交融,两人的蛊纹开始疯狂共鸣,池中的碧水竟泛起诡异的金芒。

"别动。"萧景珩突然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几乎要灼穿她的皮肤。苏沉璧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己触上他后背的刀痕,而男人紧绷的肌肉下,竟传来蛊虫蠕动的细微声响。

"这道疤,是你父亲为了取出我体内的噬魂蛊。"萧景珩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年你八岁,哭着求他救我,却不知手术中途蛊虫暴动,是你...亲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记忆如惊雷炸响。苏沉璧猛地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她看见自己颤抖的小手按住少年剧烈起伏的后背,父亲的手术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而萧景珩转过头,用染血的嘴角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不可能..."她喃喃道,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萧景珩却突然翻身将她抵在池壁上,滚烫的唇擦过她耳畔:"皇后娘娘是在怪我隐瞒?"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那你可记得,你喂我喝的第一碗药里,掺了多少蛊毒?"

池中的锦鲤突然疯狂跃起,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红光。苏沉璧感觉体内的双生蛊开始不受控制地暴走,而萧景珩心口的蛊纹竟顺着交叠的肌肤,向她蔓延而来。更可怕的是,池底不知何时浮现出与冷宫枯井相同的莲花图腾,十二盏骨灯的虚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快看!"殿外传来侍卫的惊呼,"池中的鱼...都死了!"苏沉璧转头望去,只见数百条锦鲤翻着肚皮漂浮在水面,眼睛里竟结着金色的蛊纹。而在池边,太后转动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谢蕴举起的密折上,赫然画着萧景珩后背的刀痕图。

"妖物!"御史大夫突然跪倒在地,"摄政王与皇后身怀邪祟,必是先帝暴毙的元凶!"群臣的附和声如潮水般涌来,苏沉璧却在喧嚣中听见萧景珩在她耳边低语:"别慌,记得父亲实验室暗格里的..."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太液池中央突然炸开巨大的水花,一条三丈长的血色巨蟒破水而出,蛇瞳中映出苏沉璧与萧景珩交缠的身影。太后猛地起身,佛珠炸裂的碎片划破掌心:"果然是双生蛊现世!来人,给哀家..."

"慢着!"萧景珩突然抱起苏沉璧跃出水面,水珠顺着他精壮的脊背滑落,在金砖上汇成血色溪流。他将苏沉璧护在身后,鹰首铁扳指发出刺耳的嗡鸣:"方才池中异象,分明是有人在水中下了'蚀骨散'。"他的目光扫过谢蕴苍白的脸,"谢昭的矿山,可没少产这种毒药。"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苏沉璧望着萧景珩后背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的刀痕,那些被蛊纹覆盖的伤疤此刻竟在发光。记忆深处,父亲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阿璧,记住,萧景珩的血,是解开双生蛊的钥匙..."

就在这时,她心口的血卵突然剧烈震颤。苏沉璧痛苦地捂住胸口,却在意识模糊间,看见萧景珩转身时露出的侧脸——他的眼角,竟滑落一滴血泪。而在殿外,血月再次升起,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宛如纠缠千年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