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长生殿,骨铃惊魂

第十八章

深秋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刃,卷着枯枝败叶重重拍打着长生殿的朱漆大门。门上的铜环结着薄霜,在残月的冷辉下泛着青灰色的幽光,仿佛凝固的血泪。苏沉璧立在阶前,指尖紧紧攥着萧景珩留给她的半截铁扳指,指腹反复着内侧那串几乎被磨平的生辰八字。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冷宫地下密室里的场景——十二具骸骨胸口的金针上,赫然刻着与这扳指相同的符文,如同十二条毒蛇,死死缠绕着她的记忆。

殿内飘出若有若无的铃音,似远似近,像是用中空的人骨磨制而成的铃铛在穿堂风中摇晃。每一声轻响都震得她心口的血卵纹路微微发烫,仿佛有一根细针在反复挑拨着七年前的旧伤。她深吸一口气,腐木的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涌入鼻腔,那气味与父亲实验室里的防腐剂如出一辙,令她胃部不禁抽搐。

"娘娘,谢蕴一刻钟前带人进了殿。"侍女翠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少女攥着裙角的手指泛白,胭脂褪尽的脸上满是惊恐,"奴婢听见...听见有铁链拖拽的声响,还有骨头碰撞的声音..."她的话音未落,长生殿的大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缓缓推开阴曹地府的门扉。

腐臭与檀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沉璧瞳孔骤缩——十二具身着先帝衣冠的骸骨正以诡异的姿势悬挂在藻井之下。它们的脊椎被生生折断,双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脚踝上系着的骨铃随着气流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咔嗒"声。每具骸骨的胸口都插着一支金针,针尖隐约可见干涸的血渍,在月光下呈现出暗红色的斑点。

"欢迎光临,皇后娘娘。"谢蕴的声音从阴影中流淌而出,如同一尾毒蛇吐信。她身着绣满曼陀罗花的猩红嫁衣,裙摆上的花纹在幽暗中泛着荧光,仿佛无数只眼睛在盯着猎物。脖颈间的血卵吊坠半开半合,露出里面蜷缩的蛊虫残影,每只虫子的翅膀上都印着与骨铃相同的符文。

随着她的步伐,十二具骸骨同时开始转动,脚踝上的骨铃发出整齐的声响,组成一段阴森的曲调。苏沉璧感觉体内的双生蛊突然躁动起来,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血管里爬行。七岁那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潮湿的铁笼、刺鼻的药水味、还有隔壁囚笼里传来的压抑呜咽。那时的萧景珩不过十岁,却总是把偷藏的窝头从铁栏缝隙里塞给她,自己则啃着发霉的饼渣。

"想起什么了?"谢蕴轻笑一声,涂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拨动最近的一具骸骨。骨铃的声响陡然尖锐,如同一把刀刮过琉璃,苏沉璧头痛欲裂,更多画面在脑海中炸开:她握着金针的手在颤抖,萧景珩被按在手术台上,父亲苏仲平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正在调配蛊液,金属托盘上的手术刀泛着冷光。

"住口!"苏沉璧甩出袖中的金针,蛊丝如黑色的细线般随之而出,却在触及骸骨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化作一缕青烟。谢蕴身后的石墙突然裂开,数百只尸蛊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出,它们的甲壳上布满青黑色的斑点,翅膀振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每一只翅膀上都印着太后佛珠的莲花纹。

与此同时,殿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高禄率领着禁卫军将长生殿团团围住,手中的长枪在月光下泛着冷芒:"皇后娘娘私闯禁地,意图破坏先帝衣冠!奉太后懿旨,即刻拿下!"他的话音未落,尸蛊己经铺天盖地地扑来,苏沉璧屏住呼吸,却仍能闻到它们身上散发的腐肉气息,那味道与冷宫里的骸骨如出一辙。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破窗而入。萧景珩手持长剑,铁扳指在月光下发出刺目的金芒,剑刃挥动间带起一道流光,将迎面而来的尸蛊斩成两段。然而,当他的剑刃触及悬挂的骸骨时,却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剑刃竟如玻璃般崩裂,黑色的毒液顺着断裂处蔓延至他的手臂。

"小心!这些骨铃被下了噬魂咒!"他的声音混着蛊虫的嗡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沉璧这才注意到,他后背的旧伤正在渗血,那些被她亲手划开的刀痕此刻泛着不正常的青色,与骨铃上的符文产生着诡异的共振,仿佛有人在用无形的针线,将他的血肉与骸骨缝合在一起。

谢蕴见状发出刺耳的笑声:"萧景珩,当年苏仲平用你们的血炼制双生蛊,可曾告诉你,这些骸骨都是实验失败的产物?"她甩出手中的软鞭,鞭身缠绕着细小的蛊虫,"他们都是和你一样的容器,只不过...他们不够完美,所以被苏仲平做成了骨铃!"

软鞭如毒蛇般缠住苏沉璧的脚踝,剧痛瞬间蔓延全身。她被拽向骸骨阵中央,十二具骸骨同时低下头,空洞的眼窝对准她,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骨铃的声响汇聚成尖锐的音波,震得她七窍微微渗血,脑海中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阿璧,别怕,这是为了让你们活下去..."

"阿珩!"她的呼喊被蛊虫的嗡鸣淹没。萧景珩挥剑斩断软鞭,却在接近她的瞬间被骨铃的音波震飞,重重撞在石柱上。他的嘴角溢出黑血,金色的蛊纹如同蛛网般顺着脖颈蔓延至脸颊:"别听她的!你父亲是为了..."话未说完,殿外的禁卫军己经闯入,数十支淬毒的箭矢破空而来。

苏沉璧感觉体内的双生蛊彻底暴走,第二人格如潮水般涌出。她的瞳孔染上血色,操控着周围的蛊虫逆流而上,形成一道黑色的屏障。然而,当蛊虫触及高禄时,却纷纷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他的甲胄上缠绕着与太后佛珠同源的禁制,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更可怕的是,长生殿的地面开始龟裂,从裂缝中爬出的不是蛊虫,而是无数带着莲花印记的锁链,如同活物般缠向她与萧景珩的脚踝。苏沉璧这才惊觉,整个骸骨阵竟是一个巨大的蛊阵,而她和萧景珩,正是阵眼所在。

"该结束了。"谢蕴举起血卵吊坠,吊坠发出的红光与骨铃共鸣,整个长生殿开始扭曲,墙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苏沉璧看见萧景珩踉跄着冲向自己,他的剑己经全部崩碎,却徒手抓住了一只扑向她的尸蛊。黑色的毒液顺着他的手臂蔓延,他却在中毒的瞬间,将一个硬物塞进了她的掌心。

"去...实验室..."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金色的蛊纹己经爬满半张脸,却仍用尽全力扯出一个微笑,"那里有...真相..."苏沉璧握紧他塞来的东西——是半卷泛黄的图纸,边角处画着与长生殿骸骨阵相同的符文,图纸背面还有几滴暗红的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在谢蕴癫狂的笑声中,苏沉璧看见殿外的天空再次变成血红色,十二盏骨灯的虚影从地底升起,每一盏灯中都映出萧景珩年幼时被囚禁的模样。高禄的长枪刺穿萧景珩肩膀的瞬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彻底破碎——那是七年来支撑着她的信念,是她对父亲、对萧景珩、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信任。

双生蛊与血卵之力在剧痛中疯狂融合,长生殿的骸骨开始剧烈震动,骨铃的声响达到了令人耳聋的顶峰。谢蕴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苏沉璧,你以为萧景珩是来救你?他不过是想阻止你想起,当年那个雨夜,究竟是谁把你推进了实验室..."

话音未落,整个长生殿陷入一片黑暗,唯有谢蕴眼中的红光如同鬼火,在幽暗中闪烁。苏沉璧紧紧攥着手中的图纸,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而在黑暗的尽头,等待着她的,究竟是真相,还是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