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河西走廊的风沙裹挟着千年沉沙,如无数细小的箭矢穿透驼队单薄的帐幔。苏沉璧蜷缩在骆驼背的软垫上,指尖紧扣着萧景珩腰间的鹰首令牌,金属表面的裂痕如蛛网蔓延,每一道都割伤她的掌心。远处鸣沙山的轰鸣混着火药气息逼近,不是自然的风吟,而是新帝神机营的火铳齐射——那些由西洋传教士改良的火器,枪管里填装的不是普通铅弹,而是浸过蛊虫毒液的淬毒铁砂。
"往左!避开雅丹地貌!"萧景珩的怒吼被风沙撕成碎片。他勒紧缰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左袖己被火铳击穿,露出的皮肤上,金色蛊纹如活物般蠕动,正在迅速愈合外翻的皮肉。苏沉璧转头望向追兵,只见三百名士兵身着绣有莲花纹的明光甲,甲胄缝隙间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灰色——那是被"驱尸蛊"控制的征兆,每具躯体都是新帝的活兵器。
敦煌莫高窟的崖壁在夕阳下渗出暗红,如同凝固的血迹。苏沉璧踩着风化的石阶向上,佛窟洞口的飞天壁画突然渗出金粉,那些本该庄严肃穆的神祇,嘴角竟勾起诡异的微笑。她刚跨过门槛,便听见壁画中传来细碎的梵语吟诵,不是慈悲的佛经,而是《蛊王转生经》的残章,每一个音节都与她心口的血卵纹路产生共振。
"小心!"萧景珩的剑尖突然抵住地面。月光从穹顶破洞洒落,在青石板上投出蛛网般的阴影。苏沉璧这才发现,那些阴影竟是由无数细小的金针组成,每根针尖都刻着莲花与曼陀罗交织的图腾——那是苏仲平实验室的标志。
地宫入口的石门足有两人高,表面雕刻的莲花正在渗出黑色黏液,与曼陀罗花的纹路形成阴阳鱼图案。苏沉璧咬碎舌尖,将心头血喷在石门中央的血卵图腾上,整面墙壁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裂缝中涌出的寒气里,漂浮着十二具婴儿骸骨,每具骸骨的后心都插着刻有编号的金钉。
"这是...双生蛊的培育池。"萧景珩的声音沙哑,剑尖挑起角落的羊皮卷,霉斑覆盖的纸面上,用蛊虫分泌物写着:"第7次实验失败,容器07号拒绝融合,需以北漠皇族血脉强行镇压。"苏沉璧的手指划过字迹,突然感觉指尖陷入纸面,露出下面的全息投影——幼年的自己被绑在青铜柱上,而对面的冰棺中,躺着与她容貌相同却眼神冰冷的女子。
冰棺周围散落着破碎的实验记录,苏沉璧捡起一片残页,上面用金线绣着"容器08号·苏若"的字样,旁边配着的画像里,女子眉心有一枚红色竖眼,与壁画上的蛊王如出一辙。更远处的石壁上,用新鲜的人血写着:"双生蛊的真谛,在于血脉囚笼——妹妹的心脏跳动一次,姐姐的寿命就延长一日。"
"阿璧,过来。"萧景珩的呼唤带着颤音。苏沉璧转身,看见他跪在一具高大的冰棺前,棺中少年身着与萧景珩相同的玄色劲装,后心处烙着"实验体07号"的烫金印记。冰棺底部的铭牌上,用北漠文刻着:"萧景珩,苏仲平义子,北漠皇族第37代血脉继承者,命定的蛊王锁。"
头顶突然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神机营的火药炸开了佛窟顶层。萧景珩本能地扑向苏沉璧,碎石如雨般落下,一块锋利的石片划过他后背,露出的皮肤上,与冰棺少年相同的曼陀罗蛊纹正在蔓延,从脊椎向心脏生长,每一道纹路都与苏若冰棺上的莲花纹遥相呼应。
"我们从出生起就是实验品..."萧景珩的血滴在苏沉璧手背,竟化作细小的金蝶,"你的姐姐苏若是容器,我是用来锁住蛊王的钥匙,而你..."他的目光落在苏沉璧心口,那里的血卵纹路正在吸收金蝶,"是连接钥匙与容器的活锁芯。"
苏沉璧摇头,愤怒让血卵纹路迸发出刺目金光,震碎了周围的青铜灯台。人骨蜡烛的火焰突然变成幽蓝色,在光影摇曳中,冰棺里的苏若缓缓睁开眼睛,与苏沉璧如出一辙的金色瞳孔中,倒映着萧景珩惊恐的脸。不同的是,苏若的瞳孔深处有一枚竖眼,如同深渊般吞噬着光线。
"妹妹,你终于来为我送钥匙了。"苏若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指尖轻触冰棺玻璃,竟如穿透水雾般轻易穿过。她的长发如海藻般散开,每一根发丝上都缠着细小的蛊虫,"把萧景珩还给我,我便告诉你,如何让我们的孩子活下来。"
萧景珩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走向冰棺,苏沉璧伸手去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她看见他后颈的曼陀罗纹路与苏若的莲花纹发出共鸣,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阴阳鱼图腾,鱼眼处正是敦煌地下深处的蛊王骸骨所在地。曼陀罗与莲花的花瓣缓缓旋转,每一片都刻着古老的蛊文,那是初代蛊王与双生容器签订的共生契约。
"阿珩!清醒点!"苏沉璧掏出袖中金针,狠狠刺入自己掌心。双生蛊之力化作火红色的锁链,顺着地面的蛊纹缠住萧景珩的脚踝。男人猛然回头,左眼是北漠皇族特有的银灰色,右眼是蛊王血脉的金色,两种颜色在瞳孔中激烈搏斗,如同日月争辉。
苏若突然冷笑,她的身体从冰棺中升起,宽大的衣袍下,腹部高高隆起,与苏沉璧失去孩子前的模样分毫不差。"你以为蛊王转生需要婴儿?"她抬手轻挥,苏沉璧感觉腹中沉寂己久的胎儿突然剧烈躁动,仿佛有一双小手在捶打子宫壁,"不,需要的是双生容器的心脏,和你用精血温养的那个小生命——她才是蛊王转生的真正载体。"
佛窟顶层传来最后的爆炸声,阳光如利剑般刺破地宫的黑暗,照亮了苏若身后的壁画——那不是飞天舞乐图,而是初代蛊王撕裂双生容器的血腥场景。苏沉璧这才惊觉,自己心口的血卵纹路与苏若的莲花蛊纹拼接,正好组成蛊王的完整头颅图腾,而萧景珩的曼陀罗纹路,则是蛊王张开的巨口。
"萧景珩是我的共生体,而你..."苏若伸出手,苏沉璧颈间的银链突然断裂,那枚刻着"沉璧"的玉佩飞向姐姐掌心,"是蛊王的胎盘。现在,把你们的命——还给我!"
萧景珩的长剑突然贯穿苏若的胸口,金色的血液溅在苏沉璧脸上,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化作万千金蝶,每只金蝶的翅膀上都刻着"解脱"二字。苏若低头看着胸前的剑,嘴角竟露出欣慰的微笑:"终于等到这一天...妹妹,用我的血,打开蛊王的封印吧..."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轰然炸裂,金蝶如潮水般涌入苏沉璧体内。萧景珩紧紧抱住她剧烈颤抖的身体,听见地宫最深处传来蛊王骸骨苏醒的轰鸣,那声音如同万鬼夜哭,震得佛窟壁画上的飞天纷纷剥落。苏沉璧抬头,看见所有壁画都变成了她和苏若的脸,而在她们脚下,新帝正带着神机营踏入地宫,火铳的准星稳稳对准她的心脏。
"阿珩,"她的声音混着金蝶的嗡鸣,左眼己完全变成金色,瞳孔中倒映着新帝阴冷的脸,"还记得太液池底我们刻下的约定吗?这次...换我来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
萧景珩的瞳孔骤缩,因为他看见苏沉璧的腹部正在急速隆起,透过薄如蝉翼的衣物,竟能清晰看见里面蜷缩的人形轮廓——那不是普通的胎儿,而是长着蛊王特有的角质鳞片、背后生着曼陀罗花翅的诡异存在。更远处,蛊王骸骨的手指缓缓抬起,掌心躺着的襁褓中,露出一角绣着并蒂莲的布料,正是苏沉璧为女婴准备的第一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