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坛的废墟在暴雨中蒸腾着热气，萧景珩跪在碎玉铺就的祭台上，指尖抠入石缝间凝固的金色血液——那是苏沉璧消失前留下的最后痕迹。怀中的襁褓空无一人，唯有几片曼陀罗花瓣黏在锦缎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阿璧..."他的声音被雷声淹没，喉间泛起铁锈味。自昨夜蛊王虚影消散后，他便再未感受到双生蛊的波动，仿佛苏沉璧的灵魂己随那道金光坠入地狱。远处传来幼童的啼哭声，不是景砚的清脆声响，而是混着蛊虫振翅的低频震动，震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爹爹..."奶声奶气的呼唤从祭坛下方传来。萧景珩猛然转头，看见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扶着石柱站起，藕节似的手臂上爬满金色蛊纹，眉心的竖眼正好奇地打量着他。那孩子穿着苏沉璧亲手缝制的虎头鞋，鞋尖的朱砂痣己变成细小的瞳孔，随着呼吸一开一合。
"景砚？"萧景珩的声音颤抖，长剑"当啷"落地。他踉跄着爬向孩子，却在触及她脸颊的瞬间如遭雷击——那皮肤下涌动的不是温热的血脉，而是冰凉的蛊虫，每一只都刻着苏若的莲花标记。
"爹爹抱..."孩子张开双臂，嘴角裂开不自然的微笑。萧景珩这才惊觉，她的乳牙竟己全部换成了细小的毒牙，牙龈处渗出的黑血滴在石面上，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你不是我的女儿..."萧景珩后退半步，撞翻了残损的香炉。香灰中露出半块玉佩，正是苏沉璧失踪前紧握的那枚，上面的"沉璧"二字己被蛊虫啃噬得模糊不清，"景砚出生时...眉心只有朱砂痣..."
"爹爹忘了吗？"孩子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是幼儿的软糯，而是带着苏若的阴冷，"我是蛊王，是你们用鲜血和背叛养大的怪物。"她踏过香灰，蛊纹所到之处，石缝中钻出血色曼陀罗，"不过别担心，妈妈就在这里..."
萧景珩的瞳孔骤缩。他看见孩子掌心浮现出苏沉璧的血卵纹路，纹路中央躺着一枚金色虫卵，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那是双生蛊的本命卵，意味着苏沉璧的意识很可能被囚禁其中。
"把她还给我！"萧景珩挥剑劈向孩子，却在剑尖触及她眉心的瞬间停住。孩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银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惊恐的脸——那是属于景砚的眼神，清澈如未被污染的湖水。
"阿珩，别..."微弱的声音从虫卵中传来，苏沉璧的意识透过蛊纹传来，"她...还有救..."
祭坛突然震动，金色雾气中浮现出苏若的身影。她身着血红色祭司长袍，裙摆上绣着的蛊王图腾正在吞噬星辰："哥哥，还不明白吗？这孩子是你们爱情的结晶，也是蛊王的转世容器。"她抬手轻挥，孩子的身体漂浮起来，眉心竖眼爆发出刺目金光，"现在，该完成最后的仪式了。"
萧景珩感觉蛊纹在体内疯狂游走，不受控制地举起长剑，剑尖对准孩子的心脏。苏沉璧的意识在虫卵中剧烈波动，他听见她的哭喊声，混着景砚真正的啼哭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对不起..."萧景珩的泪水滴在孩子脸上，"爸爸不能让你变成怪物..."
长剑刺入的瞬间，孩子突然露出天真的微笑，奶声奶气地喊出："爹爹！"萧景珩猛然回神，发现剑刃停在离她心口一寸处，而她的竖眼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颗淡淡的朱砂痣。
"她是无辜的！"苏沉璧的意识如利剑般刺破蛊雾，"你忘了我们在太液池底说过的话吗？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一起面对！"
萧景珩浑身颤抖，想起那年中秋，他抱着襁褓中的景砚站在太液池边，月光洒在孩子脸上，苏沉璧靠在他肩头轻声说："你看，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此刻的孩子，眼中正闪烁着同样的星光。
"苏若，我要你放了她们。"萧景珩转身面对苏若，剑指她咽喉，"用我的命，换她们自由。"
苏若冷笑："哥哥还是这么天真。蛊王的转生需要双生容器的心脏，你以为牺牲自己就能改变命运？"她抬手召回孩子，景砚在她怀中重新闭上眼，竖眼再次浮现，"不过看在你爱妹情深的份上，我可以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在地狱里。"
金色雾气突然凝结成锁链，缠住萧景珩的西肢。他看见苏若走向祭坛边缘，那里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中隐约可见盘旋的蛊雕。孩子在她怀中挣扎，发出属于景砚的啼哭。
"不！"萧景珩拼尽全力挣断锁链，却在此时，苏沉璧的意识化作金蝶涌入他体内。他感觉五感瞬间恢复，看见苏沉璧的残影附在孩子身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阿珩，带她走！"苏沉璧的声音混着蛊虫嗡鸣，"跳下去！崖底的寒潭...能净化蛊毒..."
萧景珩没有犹豫。他抱住孩子冲向悬崖，苏若的尖叫声被风声撕碎。在坠落的瞬间，他看见苏沉璧的残影对他微笑，然后化作万千金蝶托住他们的身体。孩子在他怀中睁开眼，银灰色瞳孔中倒映着漫天金蝶，眉心的朱砂痣发出柔和的光芒。
"爹爹，蝴蝶..."她的声音恢复了幼儿的软糯，手指向天空。萧景珩低头，看见崖底的寒潭波光粼粼，潭水中倒映着一轮明月，如同太液池的月光。
然而，就在即将触到水面时，一只巨大的蛊雕突然从云雾中冲出，利爪首指孩子的心脏。萧景珩本能地转身，用后背挡住攻击，蛊雕的尖爪刺破他的肩胛骨，剧痛中，他听见苏若的冷笑："哥哥，你以为跳下悬崖就能逃脱？蛊王的血脉，终将统治一切..."
孩子的啼哭再次变成蛊王的怒吼，萧景珩感觉她的身体在怀中迅速变化，皮肤下的蛊虫蠢蠢欲动。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蛊纹正在被孩子吸收，化作她眉心竖眼的养料。
"活下去..."他轻声道，松开双臂，让孩子坠入寒潭。在失去意识前，他看见苏沉璧的金蝶围绕着孩子旋转，寒潭水面泛起涟漪，倒映出另一个世界——那里阳光明媚，孩子在草地上奔跑，苏沉璧站在树下微笑，而他，正握着风筝线向她们走去。
当萧景珩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寒潭边，肩头的伤口己被金蝶治愈。他挣扎着起身，却看见潭水中央漂浮着一具尸体——那是穿着苏沉璧衣物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眉心没有竖眼，只有一颗鲜艳的朱砂痣。
"景砚..."他颤抖着伸手，却在触到孩子的瞬间愣住。婴儿的眼睛是纯净的银灰色，正好奇地看着他，而那具尸体的脸，赫然是苏若的模样。
"阿珩？"微弱的呼唤从身后传来。萧景珩猛然转身，看见苏沉璧扶着岩石站起，发丝间沾着水草，眼中闪烁着泪光，"我们...成功了吗？"
他想回答，却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数十名身着黑衣的人从悬崖上降下，为首者戴着林清远的银面具，手中抱着一个与景砚 identical的婴儿，眉心闪烁着竖眼的光芒。
"恭喜你们，"林清远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成功分裂了蛊王的灵魂。现在，该决定哪个孩子才是真正的蛊王了..."
萧景珩握紧苏沉璧的手，看着两个婴儿，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惧。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他们的女儿，可能永远无法摆脱蛊王的阴影。
两个的婴儿，哪个才是真正的景砚？林清远的目的是什么？苏沉璧和萧景珩又该如何面对这场因果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