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残阳如血,将护国寺的飞檐染成狰狞的赤色。苏沉璧扶着萧景珩的肩膀穿过放生池,水面倒映的不是慈悲的佛陀,而是她苍白如纸的脸——左眼的金色己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灰白,如同被墨汁污染的雪。
"当心台阶。"萧景珩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意,他的右肩还插着新帝的金针,每走一步都有金色血液滴落,在青石板上画出蜿蜒的曼陀罗花纹,"方丈说有先帝遗诏,可能...可能与你姐姐有关。"
大雄宝殿的檀香混着血腥味,苏沉璧的嗅觉己部分恢复,能分辨出香灰里掺杂的蛊虫尸体气息。殿内烛火摇曳,数百名信徒手持莲花灯跪成方阵,灯油中浸泡的不是花瓣,而是婴儿的胎衣——那是培育"往生蛊"的材料。
"阿弥陀佛。"护国寺方丈手持金册走出,袈裟上的金线绣着与太后相同的莲花纹,"皇后娘娘,摄政王,先帝遗诏在此,还请跪听。"
萧景珩的手按在剑柄上,蛊纹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先帝驾崩时,本宫就在灵前,为何从未听说有遗诏?"
方丈微笑着翻开金册,册页间掉出一张泛黄的纸符,苏沉璧通过蛊虫的视角"看"见,那是用婴儿脐带血写的镇魂咒。"此乃先帝临终前密嘱,托贫僧代为保管。"他的声音如晨钟暮鼓,却让苏沉璧后颈的蛊纹隐隐作痛,"遗诏曰:'苏沉璧乃蛊王容器,得之可得天下,失之则天下亡。'"
信徒们顿时哗然。有人举起火把冲向苏沉璧,却被萧景珩挥袖震飞。苏沉璧能听见他们的心跳——那些跳动的频率异常整齐,分明是被"控心蛊"操纵的征兆。
"妖女祸国!"
"烧死她以谢天下!"
"还我太平盛世!"
骂声如潮水般涌来,苏沉璧却感觉唇角扬起冷笑。她伸手按住萧景珩的剑,指尖凝聚的蛊纹轻轻一划,便割开自己的手腕。金色血液滴落在方丈手中的佛经上,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你看,佛陀也在为我哭泣。"她的声音混着蛊虫嗡鸣,佛经上的金字在血液浸透后竟逐渐褪色,露出下面用蛊虫分泌物书写的密文,"所谓遗诏,不过是你们伪造的杀人工具。"
方丈的脸色骤变,后退半步撞翻烛台。苏沉璧通过蛊虫"看"见,佛经里藏着无数细小的虫子,每只虫子都刻着信徒的生辰八字——这根本不是佛经,而是用生魂炼制的蛊虫牢笼。
"她是妖女!她亵渎佛经!"方丈撕去脸上的慈悲面具,露出眉心的竖眼,"给我杀了她!蛊王降世需要她的心脏!"
信徒们突然集体转身,手中的莲花灯砸向苏沉璧。萧景珩立刻将她护在身后,蛊纹化作金色屏障挡住攻击,却在触及灯油的瞬间发出痛苦的嘶鸣——那些灯油里掺着克制蛊虫的朱砂。
"阿珩,你的蛊纹..."苏沉璧摸到他后背的血迹,指尖触到的皮肤不再滚烫,而是一片冰凉,"他们用先帝的名义...早就布好了局。"
大雄宝殿的穹顶突然裂开,月光中降下无数金蝶——那是苏若的标记。苏沉璧感觉心口的血卵纹路剧烈跳动,与金蝶的振翅频率完全一致。更远处,她听见女儿景砚的啼哭,那声音里带着恐惧,却也有一丝期待。
"妹妹,别来无恙。"苏若的声音从金蝶中传来,她抱着景砚缓缓落地,女子的白衣上绣着完整的蛊王图腾,而婴儿的眉心,朱砂痣己变成淡淡的竖眼,"看看你做的好事,现在整个天下都想要你的命。"
萧景珩的剑首指苏若咽喉,却在看见景砚的瞬间颤抖:"把孩子还给我们。"
苏若轻笑,指尖划过景砚的脸颊,婴儿立刻停止啼哭,银灰色瞳孔中泛起金色涟漪:"她是蛊王选中的容器,你以为凭你们能保护她?"她抬头望向苏沉璧,眼中带着怜悯,"知道为什么佛经会显形吗?因为那是父亲用我们母亲的皮做的封面。"
苏沉璧感觉如遭雷击。她想起地宫实验室里的残页,想起母亲失踪前留下的莲花香,终于明白为何每次靠近佛经都会心悸——那不是敬畏,而是血脉里的悲鸣。
"你们以为反抗就能改变命运?"苏若举起景砚,婴儿的身体突然变得透明,露出皮下跳动的金色脉络,"看看吧,这就是你们的女儿,也是即将诞生的新蛊王。"
信徒们突然集体下跪,对着景砚顶礼膜拜。苏沉璧通过蛊虫"看"见,他们眼中的竖眼正在扩大,逐渐占据整个瞳孔。方丈爬到苏若脚下,亲吻她的足尖:"蛊王降世,天下归一!"
萧景珩的剑终于落地,发出清脆的悲鸣。苏沉璧摸到他脸上的泪水,咸涩中带着蛊虫的腥气。她握紧他的手,将自己的血卵纹路与他的蛊纹融合,感受到彼此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流逝。
"阿珩,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她轻声道,"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一起面对。"
男人突然抬头,眼中重新燃起战意。他捡起长剑,剑尖指向苏若:"就算是蛊王,也休想夺走我的家人。"
苏若摇头,转身走向殿外,景砚的啼哭声逐渐消失在夜色中:"明日正午,天坛祭天。如果你们想来见证蛊王诞生,就带着你们的勇气——和命。"
信徒们潮水般涌出大雄宝殿,留下满地狼藉的灯油和血迹。苏沉璧扶着萧景珩走到佛像前,看见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刻着细小的蛊纹,与苏若的图腾一模一样。
"佛曰慈悲,"她冷笑,指尖抚过佛像的眼睛,"原来佛陀的慈悲,是用白骨堆成的。"
萧景珩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佛像身上,竟腐蚀出一个大洞。苏沉璧惊恐地发现,他的蛊纹正在急速消退,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那是生命力即将耗尽的征兆。
"阿珩,你怎么了?"
"同心蛊的反噬..."男人勉强扯出微笑,"分蛊术失败了,我的命...本就是用来换你的。"
苏沉璧摇头,泪水滴在他手背上:"不,我们还有机会。天坛祭天...或许能逆转一切。"
然而,就在此时,佛像腹中突然传来异响。苏沉璧通过蛊虫"看"见,里面藏着一个青铜盒,盒中躺着的,是先帝的头骨,眉心插着一支刻有莲花纹的金针——那是苏若用来控制信徒的本命蛊。
"原来先帝...早就死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们用他的头骨炼制蛊虫,再用蛊虫操纵天下。"
萧景珩握紧她的手,指节泛白:"明天,我们就去天坛,结束这一切。"
殿外突然响起晨钟,悠扬的钟声中却夹杂着蛊虫的振翅声。苏沉璧望向东方,看见天际泛起的不是曙光,而是一片诡异的金色,如同鲜血浸透的绸缎。她知道,那是蛊王即将诞生的征兆,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阿珩,"她轻声道,"如果我明天不能活着回来..."
"不会有如果。"男人打断她,低头吻住她的唇,"我们会一起活着,看着景砚长大,看着这个吃人的世界改变。"
苏沉璧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温度。在蛊虫的嗡鸣中,她仿佛看见未来的某一天,阳光明媚,女儿在草地上奔跑,而他们坐在树下,看着她眉心的朱砂痣,再也没有竖眼的阴影。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天坛的祭天台上,苏若己摆好祭坛,景砚躺在中央的莲花台上,周围环绕着十二具高僧的骸骨。苏沉璧和萧景珩赶到时,钟声正好敲响正午十二下,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景砚眉心,竖眼缓缓睁开,与苏若的瞳孔遥相呼应。
"欢迎来到蛊王的诞生礼,妹妹。"苏若的声音里带着胜利的喜悦,"现在,该让佛陀见证,新的时代开始了。"
苏沉璧握紧萧景珩的手,看着祭坛上的女儿,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决然。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不会再退缩。因为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身为父母的责任,也是对抗命运的勇气。
祭坛周围的信徒们开始吟唱,声音越来越高,震得大地颤抖。苏沉璧感觉血卵纹路与景砚的竖眼产生共鸣,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汇聚。萧景珩的蛊纹重新亮起,与她的血卵纹路交织成巨大的屏障,试图阻止蛊王的诞生。
然而,就在此时,新帝带着神机营闯入天坛,火铳对准了苏沉璧的心脏。苏若的嘴角勾起冷笑,景砚的竖眼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苏沉璧听见萧景珩的呐喊,感受到女儿的恐惧,然后,一切陷入黑暗。当她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祭坛上,景砚的啼哭从远处传来,而萧景珩跪在一旁,手中握着染血的剑,眼神中充满绝望。
"阿珩..."她的声音微弱,却看见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你醒了..."萧景珩哽咽着,"景砚...景砚她..."
他的话被苏若的笑声打断。女子抱着景砚走来,婴儿的竖眼己经完全睁开,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坛。苏沉璧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血卵纹路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景砚身上的蛊王图腾。
"恭喜你们,"苏若微笑,"你们的女儿,现在是真正的蛊王了。"
苏沉璧想伸手抱女儿,却发现自己的手臂透明化,正在逐渐消失。萧景珩试图抓住她,却只摸到一片虚无。
"不!"男人的怒吼震碎云层,"我不准你带走她!"
苏若摇头:"这是命运,哥哥。现在,该让蛊王统治这个世界了。"
话音未落,景砚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啼鸣,天坛周围的蛊虫全部飞起,组成巨大的蛊王虚影。苏沉璧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吸入虚影,最后一眼,是萧景珩绝望的脸,和女儿眼中闪烁的、不属于蛊王的泪光。
蛊王虚影张开巨口,吞噬了整个天坛。当光芒散去,只剩下萧景珩跪在废墟中,手中紧握着苏沉璧的一缕发丝,而远处,苏若抱着景砚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金色的雾气中,留下一句话在风中回荡:
"哥哥,下一次见面,就是蛊王的盛宴了。"
天坛祭天的真相究竟为何?苏沉璧是否真的灰飞烟灭?萧景珩又将如何面对己成蛊王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