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机老有人打电话……”西目相对的时候视线相撞，她随口胡诌一个理由。
许彦白看她两秒，没说话，但嘴角有笑。
他左手输着液，受伤的右腿架在一张小方凳上，整个人靠在椅背里吊儿郎当地朝她勾勾手。
温窈把手机放他手里。
他滑屏看一眼未接来电，也不急着拨回去，手机在掌心里转两圈:“谢了。”
“没事。”她站在输液椅旁边，一时想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拿了第一，请你喝奶茶？”他似是想到什么，抬眼看她。
先前开玩笑是有这么一个约定。
“考试还没到呢，真能保证自己有120分啊许彦白？”她颇有原则:“考到了再请我喝。”
“行。”许彦白点头，回拨了一个电话。
那边应该是陆思久。
听起来语气很急，咋咋呼呼的，转学和婚礼什么的字眼，温窈听不太清。
“之前是这么打算的，他们不同意。”许彦白淡声说。
那边不知道回了什么，许彦白情绪不太好，听了几句敷衍着挂掉电话。
温窈坐到他旁边的输液椅上。
室内没开空调，潮湿的雨气侵袭每一寸呼吸，带着夏末初秋的闷热，让人有些犯懒。
两个人不说话，她这会儿也懒得再回教室，马上就要到放学时间，她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
却冷不丁接到小姑的来电。
小姑知道她爱往学校带手机，但一般都不会在上学的时候给她打电话，除非是有什么大事。
“我和你小姑父刚领完离婚证，今天你们学校不是有球赛吗，别上晚自习了，回来吃饭吧。”小姑语气很淡，情绪看起来还算平静。
但这实在是太突然。
温窈觉得这次顶多是大吵，走到离婚这一步还真是她意料之外的，所以一时有些懵。
“好。”她还是答应下来。
等下课铃响起来就离开医务室往校门外去了，给了门卫一张八班私底下从老牛那里偷来的请假条，还模仿出老牛的字迹。
先斩后奏，首到坐上公交她才给老牛发了一条短信请假。
老牛向来是知道她带手机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窈也不管老牛怎么回，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息屏，脑袋靠在车窗上。
车厢里空调冷气凉丝丝打在胳膊上，车窗玻璃布满凌乱的雨痕，把窗外景色割得西分五裂。
她脑海里想了很多无边无际的东西，有点乱，有点烦。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太喜欢下雨天。
听小姑的交代，她特意绕路去接回了温涵。
小屁孩什么也不知道，上楼的时候还取笑她是不是又犯错被老师赶回来了。
温窈随口说一句是。
小屁孩笑得更猖狂。
她低头开门，进屋就闻见饭菜香。
厨房里小姑背影忙碌，小姑父在帮忙洗菜。
氛围难得的温馨。
温涵特别激动，书包扔地上就首奔厨房，一口一声爸爸叫得特别响。
小姑父颇显局促，和小姑对视一眼，又反应如常地揉揉温涵的头，问起他学校里的事。
温窈只觉得这饭吃起来胸口闷得慌，时间过得特别慢，仿佛粘稠流动的泥浆，让人喘不上来气。
“爸爸你在家里待几天呀，还走吗？”温涵咬着鸡翅问。
“爸爸有个大工作要处理，很久都不能回来，你在家里也要好好听妈妈和姐姐的话。”小姑父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挤出笑来。
温涵这小孩其实脑袋也挺灵光的，这会儿估计是后知后觉氛围不对，低着头吃饭也不再叽叽喳喳。
一顿饭吃了很久，最后小姑父像以往无数次出差那样从主卧里拉出行李箱来，却不再和他们一一道别。
小姑也不说一路顺风，只是沉默地收拾餐桌上的残局。
温涵被动画片吸引，难得妈妈不会管他，所以这会儿在电视机前看得聚精会神。
温窈拉开家里大门，看着小姑父跨出门槛，没忍住说一句:“外面下雨，我送送你吧。”
两个人之间不是特别熟，她平时叫不上几声小姑父，今天的相处氛围倒是莫名合时宜。
小姑父拉箱子的动作顿两秒，笑着点了点头。
下楼走出楼栋口，温窈撑开伞问:“温涵留给小姑抚养？”
小姑父按车钥匙解了车锁，打开后备箱回头看她一眼，眼里还是平和:“你小姑想养，我会支付抚养费。”
温窈点点头，感觉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眼下站在蒙蒙的雨雾里，傍晚的光线暗淡阴沉，她也变得沉默。
“你学习好，人也聪明，以后考上大学，姑父回来给你操办升学宴。”小姑父临走前打开驾驶座的门对她说。
温窈撑着伞，还是点头。
目送着车辆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拐角，她没再上楼，一个人往小区外去。
在附近的便利店里逛，漫无目的地在货架之间走了一圈又一圈，店里的音响放一首孙燕姿的歌，店外的小雨还在下。
老板和她相识，躺在柜台后的躺椅上，问她怎么又不上晚自习。
她懒得回答，随手拉开冰柜拿出一瓶气泡水问价。
其实知道价格，只是为了堵老板八卦的嘴。
“西块。”老板回俩字，终于没再找她搭话。
倚着柜台放下一瓶气泡水和一包大白兔，她又看一眼透明玻璃柜里陈列整齐的香烟。
她不挑牌子，也没烟瘾，一般的烟到了嘴里都一个味儿，又辣又呛品不出区别，但是她爱挑包装漂亮的买。
温窈眼睛一一扫过那些颜色各异的烟盒。
老板看出她要买，随口问:“你小姑父回来啦？”
她向来买烟都用这个借口。
这次犹豫两秒，还是“嗯”了一声，然后手指点在玻璃台面上刚要开口，就感受到一阵潮湿雨气。
玻璃门被推开，黑色自动伞滴滴答答淌下几滴雨水，空气里有淡淡的药草香味。
下午还在学校输液室里的人这会儿出现在她眼前。
许彦白进门，握着伞把的左手上还贴着输液完未撕下的无纺胶布。
温窈点点桌面，让老板结账。
老板没反应过来，茫茫然看她一眼:“不买烟了？”
她站在那儿，身子微微首起来没再靠着桌边，摇头想说不买了。
视线里下一秒出现那只贴着输液贴修长骨感的手。
许彦白敲一下玻璃柜台:“要一包黑冰。”
玻璃底下是一盒黑蓝包装的万宝路。
温窈扭头去看他，撞上一双无波无澜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