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帝当着一殿的御医，冷声喝道：“来人，将苏权带上来！”
很快，就见苏权被两名小太监簇拥着快步入殿，面上依旧带着从容笑意，毫无惧色，反，“儿臣叩见父皇。”
隆庆帝寒声道：“苏权，你可知你母妃因你进献的迷黄香而病得半死？！你若不说出原委，朕今日饶不了你！”
苏权一听，立刻慌张地磕头，口中辩白：“父皇，儿臣绝不敢害母妃！那迷黄香……确是儿臣从岭南商户请来，民间都称它‘神仙香’，说能安神、调气血，常年服用甚至能延年益寿。”
“母妃近日心绪不稳，儿臣才想着借它调理一二，怎料她体质娇弱，一时不适应，才会晕厥……这不过是初服时不习惯的症状罢了，过几日自然就会好转。”
隆庆帝眉头紧锁，狐疑道：“延年益寿？有此奇效？”
苏权眼神闪着一丝精光，忙不迭奉承：“岭南行商那边都称此物为‘神仙香’，可醒脑驱寒，强健筋骨，岭南土司都把它当宝呢！若不信，过几日看看母妃的身体，便能明白儿臣绝无害心！”
隆庆帝冷哼：“若是诓朕，便是欺君大罪！”
苏权连连磕头：“绝无诓骗，若母妃三日后再有恙，儿臣甘愿以死谢罪！”
隆庆帝勉强将信将疑，只摆了摆手：“看你母妃的情形再说。”
沈兰在御医看护下睡了一整夜，醒来后精神竟然奇迹般地好转，面色红润，连走路都轻快不少。
隆庆帝得知后大喜，亲自来探望：“你果真好了？”
沈兰被扶起，声音虽仍弱，眼神却清亮：“臣妾真的觉得清爽许多，陛下……那香料，当真有些神效。”
隆庆帝闻言，转头看向苏权，满面欣慰：“倒是你有孝心，这神仙香既如此妙，不若也给朕些，朕近来气虚，也该用上一用。”
苏权大喜过望，立刻应道：“儿臣定当备好，稍后就遣人献上宫中。”
隆庆帝满意地点头，拍了拍苏权肩头：“朕没白养你。”
此时，立在角落的苏誉听见这话，神色丝毫未动，只是垂眸的瞬间，眼底却闪过一抹极冷的讥嘲。
隆庆帝……到底还是这副愚昧短浅的样子。
取而代之，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苏权得了隆庆帝的首肯，心中那点野望更是蠢蠢欲动，连夜从自己府里的暗间取出一整匣早备好的迷黄香，命心腹仔细分装成小包，专门按御用规格包上金丝纹缎，准备第二日献进宫去。
“记着，”他低声吩咐心腹，“明日送进去的不仅要给陛下，还要给各宫分一些，尤其是那些向来和朝中大臣有关联的嫔妃。”
心腹立刻点头：“小的明白，主子放心。”
次日清晨，御膳房早早接到了内监传话，说隆庆帝御前添汤时，要加入少许迷黄香，且还得单独另配几只金瓶，分给左右随侍的侍卫和宫中当值的官员品尝。
御膳房提心吊胆地按旨调配，满院子都是那股带着微甜又似腥的香气，缭绕不散。
而各宫妃嫔，也陆续有人收到苏权派人送来的香料，见是陛下钦点，说可“安神养性”，哪里还敢多疑？都恭恭敬敬收下，甚至还有小主位的嫔妃眼热不己，主动遣人到苏权处想再求些多用。
——
当日未时，苏誉方从司礼监查完奏折回来，便见苏研雪一脸忿忿地冲进来：“哥哥，听说父皇喝了那什么神仙汤，说好喝得很，午后连午睡都香甜异常，还赏了苏权一套玉带！这该如何是好？”
苏誉听完只微微一笑，“如何是好？那就让父皇尽情享受好了。”
苏研雪瞪大眼，着急道：“可是，这样下去父皇会越来越宠信苏权的！”
苏誉眼中透出深不见底的冷意：“若他真因此昏庸不察，也算天意成全我。”
苏研雪一时噎住，愣愣地看着苏誉。
而沈兰那边，起初每日喝着那带着淡淡甜香的汤，确实觉得比以往更容易入睡，气色也好些，连头发都显得更乌亮些，心中更是觉得苏权孝顺，自己算是没有白疼这个儿子。
可大约十日之后，她就渐渐察觉到不对。
先是白日里总会觉得倦怠，明明睡得不少，却提不起精神，连一贯擅长应付的宫中交际，都觉得懒得去应付。
偶尔一天若是耽搁了、没能准时喝上那碗汤，她就觉得胸口发闷，西肢酸软，像失了魂似的，连站起都要扶住屏风。
那日午后，沈兰本想在偏殿里歇着，可整个人忽然像被什么攥住一般，浑身一阵剧烈的疼痛，从骨头缝里往外拧。
她痛得蜷在榻上，冷汗唰地浸透了衣襟，唇色发白，几乎要喊不出声。
“快……快拿汤来……”
她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只能嘶哑着催促身边的贴身宫女。
宫女慌忙端来那碗加了迷黄香的参汤，沈兰颤抖着捧住，狼狈地灌进喉咙。
那汤滑入腹中，片刻后，一股奇异的暖意立刻包裹住她的脏腑，那撕裂一般的疼痛居然慢慢平息下来。
沈兰粗喘着，瘫在榻上，后背依旧被冷汗湿得一塌糊涂。
她缓了好半晌，才忽然意识到，
若不是这汤，她根本连爬都爬不起来……
而想到这里，她眼底浮出从未有过的惊恐。
那碗汤，她，居然己经离不开了吗？
“权儿……他……他给我喝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若是没有这汤，自己会不会死？
那种依赖带来的恐慌让她喘不过气。
晚上，沈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
她越想越怕，越想越慌，终于在夜半时分猛地坐起，喘着粗气，冷汗涔涔。
“碧桃！”
她喊来自己的贴身宫女，“把那几包迷黄香，统统拿出去，烧了，越远越好！”
她才不信苏誉说的鬼话，区区一碗汤而己，哪里就会让她上瘾了？
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只是因为天气转寒，没做好保暖的缘故，和汤没什么关系。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要把这东西扔了，以后再也不喝。
碧桃吓了一跳，连忙问：“娘娘，您……可是真的要烧？这可是二公子千叮咛万嘱咐要您每日用的……”
“烧掉！烧掉！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