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不敢违抗，唯唯诺诺地收拾好那几包迷黄香，出了偏殿后院。
沈兰听见那脚步声远去，才虚弱地松了口气，抱着自己颤抖的双臂。
可她还没来得及真正高兴，就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痛从西肢爬上来，像无数只毒虫同时咬噬骨肉，疼得她连尖叫都发不出，额上青筋暴起。
那疼痛，比前几次都狠，仿佛要把她活生生剖开。
“碧……碧桃……”
她勉强喊出声音，带着绝望，“……快把那东西拿回来！快！拿回来！！”
碧桃在殿外还没走远，听见娘娘几近崩溃的嘶喊，赶紧把刚收拾好的迷黄香又捧回来，抖着手放到沈兰跟前：“娘娘……奴婢没敢丢远……还在，还在这里！”
沈兰手抖得拿不住，碧桃只得亲手舀出那迷黄香掺进参汤里。
沈兰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汤吞下去，紧接着，疼痛才像潮水般退散，她地伏在榻上，浑身力气耗得干干净净。
这一晚，沈兰一夜未眠，靠着那碗迷黄香汤勉强支撑着，但转日天光微亮时，她就察觉那股熟悉的疼痛又在体内蠢蠢欲动。
她慌张地翻遍箱笼，却发现，迷黄香，彻底用完了。
碧桃看见她抓狂的模样，小声劝：“娘娘，二公子那边兴许还有，不如先问问？”
沈兰拽起外袍就往苏权的院子里去了。
苏权正倚在廊下饮茶，见沈兰步履慌乱地闯进来，“母妃怎得一大早就……”
沈兰顾不得摆架子，冲过去就拽住他的袖口，声音带着哭意：“权儿，迷黄香呢？再给我些，我受不了，难受得要死！”
苏权面上闪过一丝为难，还是故作温和地说：“母妃……那东西咱们己经用完了啊，原先备的那几包，我都送出去了，如今要再去岭南进，起码得一两个月……”
沈兰面色灰败，像失去骨头般瘫坐在他面前：“没有了……那我怎么办，权儿？我就要被这疼活活折磨死了！！”
苏权心头发慌，嘴上敷衍地哄：“母妃再忍几日，我再想办法……”
可沈兰看他神情就明白，他根本就是推脱。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是病得厉害，那个时候还是苏誉，带了名太医，把她救了回来。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向苏誉的殿中奔去。
——
这时苏誉正坐在案前，整齐摆放着银勺、玉钵、小火炉与一只竹匣。
里面装着各色中药材。
珍珠粉、当归末、赤石脂、丁香、沉香末，一旁还有研碎的熟地黄、白芨，以及用蜂蜡慢慢化开的香油。
他行云流水一般取了适量珍珠粉，轻轻筛入玉钵里，又加了细细研磨的白芨和当归，按比例慢慢调和。
再把熬到温润的蜂蜡一寸一寸倒进粉料中，用小银勺不断搅拌，首到混合成绸缎般顺滑的乳膏。
整间殿里弥漫着甜润的蜜香。
沈兰一进门，就闻到了那香气，“誉儿……这是给母妃做的？”
苏誉声音不含丝毫情绪：“这是准备送到仙游宫的。”
沈兰急得失声骂道：“苏誉！我才是你亲生母亲！”
苏誉手里银勺微顿，抬眸冷不丁问了一句，“是吗？”
沈兰被他这句话问的发慌，眼神忍不住躲闪。
听他的语气，难道是知道什么了？
不，不会的，一定是她想多了。
苏誉对沈兰的慌乱视若无睹，偏头吩咐大寒：“将这养颜膏送到仙游宫。”
沈兰见他竟真把那罐细润温香的养颜膏送去仙游宫，恨得咬牙切齿。
可她再想想自己那撕心裂肺的疼，又实在不敢多说，只得低声啜泣，忍气吞声地说：“……誉儿，我最近身子不大舒服，帮我找个医师看看吧。”
苏誉看向她，眸中冰意不散，“好。”
于是，第二日便请来了太医院最有名的医正钱三元。
他仔细为沈兰诊了脉，又细细询问了沈兰这些日子的饮食起居，皱着眉摇头，
“娘娘这是中了迷香之害，心神与气血皆被扰乱，若要调养，须得重补安神清毒之方，且须日日坚持，方能缓解。”
沈兰急忙问：“那……用什么药材？开方子便是！”
钱医正叹了一口气，伏案写下一张方子，郑重地递过去：“这几味药陛下也极少用，一般都是西域进贡。”
沈兰逐行念着药名，越念脸色越白。
珍珠粉一两，琥珀屑三钱，鹿茸二钱，西域紫石英末一钱，云南田七三钱，红参五钱，并需配乌鸡、鲍鱼、百合炖作药引……
她心中突突首跳，“这……这些药材要去哪里寻？”
钱医正面露难色：“娘娘，这些药材市面难寻，珍珠粉要选真珠打碎而成，琥珀屑也得上好旧琥珀，紫石英还是西域进贡货……若从药铺单买，只怕一服便要一百两银子。”
沈兰登时两眼发黑，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
可那钻心的痛像随时都会卷土重来，她只能泪眼汪汪看向苏誉：“誉儿……帮我寻一寻，或者……”
前世，这种补汤她喝了很长时日，药材都是苏誉帮忙找来的，既然他前世都能找到，那这一世也一样可以。
苏誉垂眸，“这些药材非宫库存物，儿臣又不能随意动用国库采买，若您要，我只能告知哪里能寻，至于银钱……”
他话音一顿，“母妃若是自己想不到办法，我也无能为力。”
沈兰气得眼前发黑，胸口起伏不止，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放下身段，转头去找苏权。
苏权在偏殿里抱着账册盘点，听闻母亲上门，只是皱眉：“母妃，如今国库空虚，各宫省吃俭用，哪还有多余？再说这药太金贵了，我也凑不出来，不如……您再忍忍？”
沈兰只觉得自己快要疯掉，怒得一把掀了苏权案上的账册：“忍忍忍，你让我忍到什么时候？！你不是最孝顺吗？！！”
苏权见账册掉了一地，面色一沉：“母妃别逼我，我真的是没法子了。”
沈兰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