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手指在回拨键上方悬停了三秒，耳尖渐渐泛起红晕。
“是省内高校联合打来的电话？”顾砚端着泡面从厨房探出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调侃，“不会是要请林老师去当移动文化输出机吧？”
“你才是输出机！”林昭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模型零件盒被撞得叮当响，“说是要在五所高校进行巡讲，主题是传统文化和现代模型设计。”她扯了扯发尾，“可我之前讲座翻来覆去就那几个案例，讲五遍……就跟食堂阿姨重复打菜似的。”
顾砚把泡面推到她面前，用筷子精准地戳住一块卤蛋：“手作党又开始自我否定了？”他抽出茶几抽屉里的日程本，“美院、理工大、传媒学院、师范、艺术职院——这五所学校的专业方向能一样吗？”
林昭咬着卤蛋抬起头：“你查过？”
“昨晚帮陈阳修数据库时顺手看了眼各校官网。”顾砚掏出平板，屏幕上整整齐齐排列着五个PPT图标，“美院注重审美，给他们加上敦煌配色拆解；理工大要讲结构力学，把你在京都染坊学到的经纬编织原理放进去；传媒学院……”
“你什么时候做的？”林昭声音颤抖。
“你上周熬夜修改漫展模型的时候。”顾砚推了推眼镜，“顺便写了个互动小程序，学生能实时投票选案例，上传作品还能匿名点评——省得你对着冷场的教室发慌。”
林昭突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发顶蹭得他下巴痒痒：“顾策划，你这是要抢我手作党的饭碗？”
“那得加钱。”顾砚低头笑着，指尖悄悄勾住她的小拇指。
首站是在本地美院，林昭站在阶梯教室的讲台后面，话筒线把她的手腕勒出了红印。
台下坐满了举着速写本的学生，前排几个女生正对着她胸前的缠枝莲胸针拍照。
“大……大家好。”她喉咙发紧，刚背熟的开场白突然卡住了。
“林老师别慌！”李思远从侧门窜出来，举着投影仪遥控器，“咱们先来玩个小游戏——猜猜我手里这张纹样图来自哪个朝代？”他点开第一张图，青绿色卷草纹在幕布上铺开。
“唐！”后排有女生喊道。
“答对了！”李思远又切换到另一张图，“这张呢？”
“宋？”
“答对喽！”他转头冲林昭挤了挤眼，“林老师，您看这纹样的弧度变化，是不是和您上次说的‘唐代丰腴，宋代清瘦’对上了？”
林昭盯着他递过来的话筒，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实验室教学生时，这个技术控把3D模型参数记满了三个笔记本。
她清了清嗓子：“其实宋代纹样的弧度，和当时的织机改良有关……”
台下举起的手渐渐多了起来，有个扎双马尾的女生举着速写本跑上台：“林老师，我画了您说的缠枝莲变形，能帮我看看吗？”
林昭接过本子时，余光瞥见顾砚缩在最后一排，正用手机拍她，屏幕上显示着小程序后台——实时投票区“想听具体制作步骤”的选项己经飙升到80%。
第三站是在理工大，林昭刚讲到“明代官服补子的刺绣密度”，后排突然传来一声：“老师，这些模型除了好看还有什么用？”
穿灰色工装的男生抱着笔记本站起来，眼镜片反射着光：“我们工程系做的东西要能实际应用，您这纹样再精致，能造桥吗？能做机械臂吗？”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林昭摸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这是我在京都染坊拍的。”她点开投影，老匠人正用竹针挑动经线，“这种‘人字斜纹’结构，经纬线交叉角度60度，能承受的拉力是平纹的三倍。”
她又切换到另一张图，是顾砚游戏里的机械臂设计图：“顾砚他们公司新做的轻量化机械臂，关节处的加固纹路，用的就是这个人字斜纹的数学模型。”
男生愣住了：“真的？”
“假的我是小狗。”林昭学着他上次哄陈阳的语气，“需要我把顾策划叫上来作证吗？”
台下哄堂大笑。
男生挠了挠头坐下，笔记本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开始画斜纹受力分析图。
最后一站是在艺术职院，林昭走下讲台时，手心全是汗。
顾砚从观众席挤过来，递了一瓶冰镇可乐：“最后一场，表现不错。”
“一般般啦。”她拧开瓶盖，突然看见第一排站起来一个穿唐装的老人，白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捏着一张名片。
“林老师。”老人走过来，名片上印着“XX大学文化遗产数字化研究中心”，“我们正在做传统纹样的3D建模数据库，需要既懂手作又懂现代技术的年轻人。”
林昭捏着名片抬起头，顾砚正倚着教室后门笑着，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透进来，把他的轮廓镀成了暖金色。
“要试试吗？”老人问道。
“好。”林昭听见自己说，“不过得带个人。”她朝顾砚扬了扬下巴，“我们的游戏策划，建模比我厉害。”
顾砚挑了挑眉：“林老师这是要绑定我当长期外援？”
“不然谁给我做互动小程序？”林昭把可乐递给他，“下周末……非遗传承人张奶奶要教我扎染，你要不要来？”
顾砚接过可乐的手顿了顿：“张奶奶？就是那个说‘年轻人染布像调色盘打翻’的？”
“她昨天给我发消息，说看了巡讲视频。”林昭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张奶奶的语音——“小林啊，你那套把扎染纹样放进游戏皮肤的想法，我这把老骨头想跟你学学”。
顾砚低头喝着可乐，喉结动了动：“去。”他突然想起什么，“不过先说好，要是张奶奶又说我染的布像被猫踩过……”
“我帮你解围。”林昭笑着，“毕竟现在……我也是有巡讲经验的林老师了。”
教室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风卷着蝉鸣声吹了进来。
林昭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消息——“林老师，我是XX非遗工坊的负责人，想和您聊聊传统工艺的现代转化……”
她快速划掉消息，转头时正撞上顾砚的目光。
有些路，才刚要开始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