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展前一晚十点，林昭的客厅堆着泡沫箱，陆星瑶正用宽胶带封最后一个箱子。
“昭昭你再摸那护腕三秒，我就把你和盔甲一起打包送展馆。”陆星瑶扯断胶带，“明天八点开展，你昨晚只睡了三小时——”
“这颗铆钉松了。”林昭捏着护腕抬头，眼镜片上沾着热熔胶渍，“粘上就好。”
“祖宗，那是装饰铆钉！”陆星瑶扑过去抢，“漫展又不是打擂台，盔甲掉颗铆钉比你社恐犯了躲厕所更丢人？”
林昭耳尖泛红，到底没抢回来，用镊子夹起小胶枪。
玄关挂钟敲响十一下时，两人才拖着三个泡沫箱锁门。
陆星瑶拍着箱子信誓旦旦：“明天展会C位，山河志男主盔甲必须杀疯。”
凌晨两点十七分，林昭的手机在床头炸响。
她摸黑接起，房东的大嗓门首接穿透耳膜：“小林啊！你工作室门没关严，刚才巡逻保安看见有人往里闯！我让老张调监控了，你赶紧来——”
“轰”的一声，林昭大脑空白。
她套上拖鞋就往外冲，睡衣下摆挂翻了床头柜的马克杯，水流在地板上蜿蜒，她浑然不觉。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她乱翘的头发，她对着镜子扒拉两下，又放弃了——现在谁在乎形象？
工作室在小区一楼门面房。
林昭跑过绿化带时，拖鞋掉了一只，她赤着脚踩在石子路上，疼得倒抽冷气。
远远看见卷闸门半开，漏出昏黄的灯光，她的脚步顿住，喉咙发紧。
推开门的瞬间，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满地都是碎片。
原本摆着盔甲的展示架倒在地上，胸甲被踩出凹痕，护膝裂成两半，最致命的是头盔——那对标志性的龙角被齐根掰断，塑料茬子扎在地板缝里，像被拔了牙的怪兽。
林昭蹲下去，指尖碰到一片甲片。
那是她用三天时间手锉出来的，边缘磨得比纸还薄，现在上面沾着鞋印。
她捡起来，指甲抠进鞋印里，像要把那团污渍剜下来。
“小林，监控在这儿。”房东老张举着手机过来，屏幕里是凌晨一点零七分的画面。
戴口罩的女人猫着腰，先踹开了虚掩的门，然后抄起旁边的铁凳子——
林昭的手指扣住手机边缘，指节发白。
画面里女人抬头的瞬间，虽然口罩遮住半张脸，但那对描得细长的丹凤眼，她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是周晴。
“造完谣不过瘾，还亲自下场砸东西？”老张咂舌，“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狠？”
林昭没说话。
她盯着屏幕里女人抡凳子的动作，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
上大学时周晴抄她的设计被老师骂，当时也是这样的眼神——明明红了眼眶，还要梗着脖子说“是她自己没藏好图纸”。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顾砚的消息：“陈默说你出事了？”
她这才想起，刚才在电梯里手抖得厉害，给陆星瑶发消息时错发到了顾砚群。
现在陈默那个大喇叭，肯定把消息炸到了顾砚手机上。
“在工作室。”她回完，把手机塞进兜里。
刚要捡地上的甲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顾砚穿着灰色连帽衫，手里提着个黑色工具箱，额发被夜风吹得。
他扫了眼满地狼藉，又看了看她赤着的脚，皱眉：“先穿鞋。”
“顾哥你可算到了！”陈默从他身后探出头，抱着台笔记本电脑，“我刚在‘二次元急救中心’论坛发了帖子，标题巨炸——《手作大佬展前被砸，百万网友在线等一个公道》！”
林昭这才发现，陈默的校服外套都没扣，露出里面印着“山河志”男主的T恤。
顾砚弯腰捡起她的拖鞋，蹲在她面前：“脚划破了。”
她这才感觉到脚底刺痛。
顾砚从工具箱里摸出碘伏棉签，动作轻得像在粘模型：“谁让你大半夜光脚跑过来。”
“我……”林昭喉头发紧，“盔甲……”
“备份图纸在我电脑里。”顾砚打断她，棉签在伤口上按了按，“上周优化结构时，我把每个零件的3D建模都存了云盘。”他指了指陈默怀里的电脑，“现在需要一台3D扫描仪，把残件数据补全。”
“我同事的便携式扫描仪在公司。”顾砚掏出手机拨号，“王哥？帮个忙，把你工位底下的扫描仪送过来——对，现在，凌晨三点怎么了？我请你喝三个月瑞幸总行吧？”
陈默己经在电脑前敲字：“昭姐你看，论坛里己经有人说要寄零件了！有个手作大佬说他有多余的龙角模具，还有个3D打印店老板说免费帮我们打结构件！”
林昭盯着屏幕，眼眶发热。
顾砚的手搭在她肩上：“先扫描残件。能修的手工修，修不了的用打印件。天亮前肯定能搞定。”
凌晨西点，扫描仪的红光在工作室里扫过每一片甲片。
顾砚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这片护肩的弧度和原图差0.5毫米，得调。”
林昭蹲在工作台前，用AB胶粘胸甲的凹痕。
陈默举着台灯给她打光，嘴里念叨：“周晴这波属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昭姐的盔甲要是靠网友众筹复活，热度能冲上天！”
“闭嘴。”顾砚头也不抬，“你话比扫描仪的提示音还多。”
“顾哥你这是嫉妒我人气高！”陈默翻出手机，“看，超话己经建了#帮昭姐重建山河志#，现在有两万转发了！”
林昭低头笑，胶枪的热气熏得眼睛发酸。
她突然想起顾砚肩甲内侧的刻字——“最亮的那个，我帮你看着”。
现在他就站在她旁边，鼠标点击声和胶枪的“滋啦”声混在一起，比任何承诺都踏实。
凌晨六点，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时，工作台中央摆着一套全新的盔甲。
龙角是3D打印的，表面做了旧，和原品几乎看不出区别；胸甲的凹痕被补平，边缘用手作的缠金线遮盖，反而多了份粗犷的美感。
“比原版轻了20%。”顾砚捏着护腕，“打印件用了轻量化材料，你穿一天不会肩膀疼。”
林昭摸了摸龙角，指尖碰到他的。
两人同时缩回手，又同时去调整角度，额头轻轻碰了下。
“顾哥昭姐你们够了啊！”陈默抱着扫描仪往门外挪，“我去买豆浆，给我留口热的！”
林昭靠在顾砚肩上，困意涌上来。
他的外套搭在她身上，带着洗衣液的雪松味。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陆星瑶的消息：“速看微博热搜！#山河志盔甲被毁疑为同行打压# 现在第五！”
顾砚拿过她的手机，屏幕上是网友扒出的监控截图，配文：“造谣+破坏二连，这波我站手作大佬！”
林昭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晨光里，盔甲上的金属件闪着光，像缀了满身的星星。
顾砚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该去展馆了。”
她站起来，提起装盔甲的箱子。
门外来了辆快递车，司机举着盒子喊：“林昭女士，您的快递！手作协会寄来的备用甲片！”
陈默举着豆浆从街角跑过来，嘴里还喊：“顾哥！昭姐！展架我帮你们占了最中间的位置！”
林昭看着他们，突然笑了。
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