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数到第七十八片甲片时，手机在泡沫箱上震得跳起来。
“昭昭，你接电话啊！”陆星瑶举着热熔胶枪从工作台探出头，发梢还粘着半块没冷却的胶，“手都抖成筛子了！”
林昭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三次才接通。
“您好，是林昭女士吗？”主办方的声音像浸了冰块，“我们收到举报，称您参展的《山河志》盔甲为3D打印盗版，需在24小时内提交原创证明，否则取消参展资格。”
泡沫箱“哐当”砸在地上。
陆星瑶的热熔胶枪“啪”掉在桌角：“什么破举报？昭昭的甲片都是手锉的，连底漆都调了十七遍！”
林昭盯着满地甲片，喉咙发紧：“能……能看举报人信息吗？”
“匿名。”主办方挂了电话。
工作室的空调突然停了。
林昭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发颤。
搜索栏里“手作圈抄袭黑幕”的词条下，营销号刚发的长图正在疯转——模糊的照片里，能看见她客厅角落那堆未完工的琉璃珠，和摊开的《山河志》设定集。
“这是上周给星瑶拍进度视频时的背景。”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当时只有……”
“周晴？”陆星瑶凑过来看，突然拍桌，“她上个月还在评论区阴阳你‘手作效率真低’，大三那回抄你凤冠设计被老师抓包，现在记仇呢！”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
大三展览会上，周晴的“原创”凤冠被发现和她设计图90%重合，哭着说“只是借鉴”，最后灰溜溜退了社团。
“她现在是十万粉的网红coser。”陆星瑶翻出周晴的主页，最新动态是cos《山河志》女主，配文“拒绝工业垃圾，支持纯手作”，点赞量正在疯涨。
林昭的手机开始震动。
私信、评论像潮水涌进来——“手作圈果然都是骗子”“3D打印装手作，恶心”“漫展该清垃圾了”。
她关了手机。
接下来两天，203的门再没开过。
顾砚蹲在门口时，盯着脚边两袋没扔的垃圾。
一袋装着撕碎的甲片设计图，另一袋装着半盒没吃完的泡面。
他抬手敲门，敲了三声，门缝里才漏出条细缝。
林昭的头发乱成鸟窝，眼眶青得像被打了一拳，手里还攥着半片没打磨完的甲片。
“进来。”她侧过身，转身时脚边的零件盒“哗啦”倒了，“别……别踩模型。”
顾砚弯腰捡零件，瞥见电脑屏幕——几十页评论截图，最上面一条是“建议永久封杀这种造假的”。
“你不是说要让漫展所有人都看你做的盔甲吗？”他把零件放回工作台，“现在缩成这样？”
林昭捏着甲片的手发抖：“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证明。”
“需要我帮忙吗？”
林昭抬头看他。
顾砚的衬衫下摆没塞进裤子，露出一截黑色皮带——和她上周帮他修钥匙扣时，摸过的那截一模一样。
“你能……”她咬了咬嘴唇，“查出发帖的人吗？”
顾砚拉开椅子坐下，电脑键盘敲得噼啪响：“论坛上传时间戳对不上照片里的光线角度，周晴的账号绑定了她常买cos服的店铺，水军账号注册IP全在同个机房。”他调出张时间线图，“从买水军到发帖子，每一步都有痕迹。”
林昭盯着屏幕，喉结动了动：“你……你怎么会这个？”
“游戏策划查外挂时学的。”顾砚瞥她一眼，耳尖有点红，“上次你说模型数据要精确到毫米，我调过类似的监控。”
第二天清晨，林昭的手机炸了。
主办方官微发了长文：“经核查，举报证据系伪造，林昭女士作品为纯手作原创，特此致歉。”配图是顾砚做的时间线报告，最下面一行小字：“技术支持：顾砚”。
评论区瞬间反转——“手作大佬被实锤无辜！”“造谣的人去死”“求盔甲返图”。
林昭攥着手机冲进204。
顾砚正蹲在地上调试她的肩甲，面前摆着3D打印的卡榫和手锉的甲片，阳光透过纱窗，在他后颈照出层细汗。
“谢……谢谢。”她声音发颤。
顾砚没抬头，指尖拨了拨肩甲：“卡榫松了。”他从工具箱里摸出小扳手，“漫展那天要是掉下来，我可不管捡。”
林昭看着他的侧影，突然想起钥匙扣上那颗天蓝色琉璃珠。
那天陈默说漏嘴后，顾砚借口“扔了可惜”没摘，现在还挂在玄关挂钩上。
“下次别一个人扛。”顾砚的声音突然低了，扳手碰在甲片上，发出清响，“你模型零件能数八百个，麻烦事也能扛八百个？”
林昭的耳尖开始发烫。她刚要说话，门“砰”被撞开。
“昭昭顾砚！”陆星瑶举着参展证冲进来，发梢还粘着热熔胶，“展架只剩最后三个！再不去要被隔壁Lolita摊抢光了！”
顾砚站起来拍了拍裤腿：“走。”
林昭弯腰捡地上的甲片，指尖碰到顾砚的。
两人同时缩回手，又同时去捡，额头“咚”撞在一起。
“嘶——”
“抱歉。”
陆星瑶在门口喊：“磨蹭什么呢！”
林昭揉着额头笑，顾砚也笑。
晨光里，两人提着装满甲片的泡沫箱走出门，203和204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漫展前夜，林昭蹲在工作室检查最后一件护腕。
月光透过窗户，在盔甲上镀了层银边。
她突然发现肩甲内侧刻了行小字——“最亮的那个，我帮你看着”。
手机震了震。顾砚的消息：“明天别紧张。”
林昭摸出钥匙扣上的琉璃珠，在月光下转了转。
天蓝色的光映在她脸上，像漫展现场即将亮起的追光灯。
窗外，晚风掀起桌角的设计图，露出最底下那张——顾砚的优化方案上，“漫展倒计时”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新添了行字：“这次，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