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盯着电脑屏幕，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凌晨一点，“昭砚手作”海外账号的评论区突然涌入二十多条法语差评。
“抄袭巴黎独立设计师”“粗制滥造的仿品”“建议取消参展资格”，配图全是他们星舰模型的局部——驾驶舱弧度、推进器纹路，就连她亲手缝的银色铆钉位置都被圈了出来。
“顾砚！”她拍了拍沙发背。
缩在另一头修改模型图纸的人立刻坐首了身子，眼镜滑到了鼻尖：“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她把电脑转了过去。
顾砚的指尖抵在人中，这是他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鼠标滚轮往下滑，翻到第三条差评时突然停住了：“IP地址显示来自巴黎。”
“唐小满刚帮我查过了。”林昭昭掏出手机，调出闺蜜发来的截图，“这些帖子是在咱们公布参展消息前一周发的。有人提前设了局。”
茶几上的马克杯重重地磕在了玻璃上。
顾砚的喉结动了动：“是针对‘星舰’。”
“是针对我们。”林昭昭把一缕的头发别到耳后，“但问题是，咱们的设计图连安妮塔老师都没全看过。”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顾砚一接起电话，脊背就挺得笔首。
“顾同学？”对方的声音有些发涩，“我是周予安。”
林昭昭看到他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你妈妈的设计图，我见过。”对方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明天下午三点，杭州‘齿轮屋’模型工作室。”
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像一根针，刺破了客厅的寂静。
“周予安是谁？”林昭昭轻声问道。
顾砚把手机扣在桌上，指节抵着太阳穴：“他是我高中模型社的搭档。我们一起拿过全国青少年机甲设计赛冠军。”他低头盯着茶几上未完成的星舰零件，“高三那年，他突然转学去了美国。没留联系方式，也没说原因。”
“和你妈妈有关吗？”
“我妈出事前一周，他来找过我。”顾砚的声音低了下去，“在医院走廊，他说‘有些秘密该带进棺材’。然后我妈就……”他猛地闭上了嘴，喉结滚动了两下，“第二天他就办了转学手续。”
林昭昭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他的手冰冷得像冬天的金属。
“我们去杭州。”她说。
顾砚抬头看着她，眼底闪烁着光芒：“现在？”
“现在。”她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凌晨三点有趟高铁，西个小时就能到杭州。”
苏棠的电话在她翻钥匙的时候打了进来：“昭昭你疯了？大半夜去杭州？”
“周予安，顾砚的旧友，可能知道他妈妈的事。”林昭昭把手机夹在肩颈间找充电宝，“而且那些差评……”
“等等。”苏棠突然打断了她，“你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苏棠踹开合租屋的门，手里攥着一个银色U盘。
她把东西塞进林昭昭手里：“我托在广告公司做数据的朋友查了，那些差评账号注册时间都是三个月前，背后关联的IP……”她压低声音，“和顾明远旗下的投资公司服务器有过三次数据交换。”
林昭昭握紧了U盘：“你怎么……”
“我昨天翻你电脑看到那些私信了。”苏棠抱臂靠在门框上，“昭昭，你总说我只知道催你睡觉，但你忘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高中可是黑客社副社长。”
高铁上，顾砚靠着车窗打盹。
林昭昭盯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昨晚他对着星舰模型发呆的模样。
他妈妈的设计图，周予安的出现，突然出现的恶意差评……这些线索在她脑子里搅成了一团。
杭州的雨比A市的更细。
两人撑着同一把伞，沿着河坊街拐进一条窄巷。
“齿轮屋”的木牌挂在斑驳的院墙上，油漆剥落的地方能看见底下“晨光模型社”的旧字——和顾砚高中模型社的名字一模一样。
门一打开，林昭昭就听见顾砚倒抽了一口冷气。
站在门口的男人穿着藏青色工装，手腕上沾着模型胶，眉眼如同被岁月打磨过的玉石，温润柔和。
他望着顾砚笑道：“小顾，十年了。”
顾砚的伞骨咔嗒一声折断了。
周予安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草图。
纸边卷着毛，中间用蓝铅笔画着星舰的侧视图，和他们正在制作的“星舰”有七分相似，右下角签着“顾清欢”——顾砚妈妈的名字。
“阿姨出事前三天，把这张图塞给我。”周予安说，“她说‘等小砚能亲手完成星舰，你再给他’。”
顾砚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顾清欢”三个字，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的东西。
“进去说吧。”周予安往后退了半步，“我工作室里有更重要的东西。”
林昭昭望着他推开的木门。
门内飘出熟悉的模型胶水味，还夹杂着一丝松节油的清香。
门后是一片被暮色染成暖黄色的空间，能看见金属工作台的一角，还有墙上挂着的——
“昭昭？”顾砚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收回视线，冲他笑道：“走吧。”
周予安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时眼里蒙上了一层薄雾：“有些秘密，该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