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密室的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将外界所有的喧嚣、目光、耻辱与杀机彻底隔绝。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迦尔纳的感官。只有手腕上那道金阳痕,在绝对的黑暗中依旧固执地搏动着微弱的、滚烫的光芒,像一颗被囚禁在深渊里的星辰。
浓重的熏香混合着某种猛兽皮毛的腥膻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这是难敌的私密领域,象城最深处的心脏,也是他豢养欲望与暴戾的囚笼。
“砰!”
迦尔纳的后背被一股狂暴的巨力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沉重的撞击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沉闷地回荡,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粗糙的石壁磨蹭着锦袍下刚刚被弓弦撕裂的伤口,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脸颊上那道被阿周那阴险偷袭撕裂的伤口,也因这撞击再次崩裂,温热的鲜血沿着下颌线蜿蜒流下,滴落在黑暗里,发出细微却惊心的“嗒、嗒”声。
黑暗中,难敌粗重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喘息声近在咫尺。那灼热的气息喷在迦尔纳染血的颈侧,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和毁灭欲。迦尔纳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牙齿咬合的咯咯声,感受到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绝对的黑暗里燃烧着怎样疯狂的火焰。
“光……”难敌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炽热的气流和压抑不住的暴戾,“你的光……只能是我的!”
话音未落,一只滚烫如同烙铁的大手猛地攫住了迦尔纳的右手腕!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难敌的手指如同钢钳,精准地、死死地扣住了迦尔纳手腕内侧那道正在黑暗中搏动金芒的印记——金阳痕!
“呃!”迦尔纳的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并非因为腕骨欲裂的剧痛,而是当难敌的手指接触到金阳痕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灼热感猛地从那印记深处炸开!仿佛沉睡的火山被强行唤醒,滚烫的岩浆瞬间沿着血脉奔涌!那不仅仅是皮肤的灼痛,更像是灵魂深处被强行烙上了滚烫的印记!
“找到了……”难敌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狂喜和满足,他粗糙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力度,狠狠碾压着那块滚烫发光的皮肤,仿佛要将这神圣的印记彻底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这光……这属于太阳神的烙印……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猛地发力,将迦尔纳的右臂狠狠反拧,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态压在冰冷的石壁上。锦袍宽大的丝绸衣袖,在难敌狂暴的力量下如同脆弱的薄纸,“嗤啦”一声,被从肩头生生撕裂!大片蜜色的、覆盖着紧实肌肉的肩膀和胸膛瞬间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也暴露在难敌那双燃烧着占有欲的赤红眼眸中!
黑暗中,那道蜿蜒在迦尔纳脸颊上的血痕,以及肩上、臂上被弓弦撕裂的伤口,在微弱金芒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又强悍的美感。而更刺目的,是那道印在手腕内侧、此刻正被难敌死死扣住、如同活物般搏动燃烧的金色日轮!
“看见了吗?!”难敌的声音因极致的兴奋而扭曲,他强硬地扳着迦尔纳的头,逼迫他低头“欣赏”自己手腕上那道被蹂躏的神圣印记。迦尔纳的视线被迫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难敌的手指如同丑陋的枷锁,深陷在他蜜色的皮肤里,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金阳痕的光芒被挤压得变形,边缘的皮肤甚至己经被蛮力碾破,渗出细小的血珠,混合着汗水,在难敌的指间黏腻地滑动。
“它在我手里!它在为我燃烧!”难敌喘息着,另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扼住了迦尔纳的脖颈,拇指粗暴地压上他凸起的喉结,迫使他发出压抑的喘息。“说!说这光属于象城!属于我难敌!”
窒息的痛苦和手腕被蹂躏的灼痛双重袭来,迦尔纳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紧抿着唇,深潭般的眼眸在黑暗中首视着前方虚无的黑暗,没有屈服,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这沉寂比任何反抗都更激怒难敌。
“骨头真硬!”难敌的怒意如同被浇了油的烈火,他扼住迦尔纳脖颈的手猛地向下滑,狠狠抓住他赤裸的肩头!五指如同铁爪,深深抠进那紧实的三角肌中,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他用力将迦尔纳的身体更狠地撞向石壁,另一只手则死死扣着那不断搏动的金阳痕,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喀……”
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骨节摩擦声,在死寂的密室中清晰响起!迦尔纳左侧锁骨在难敌狂暴的挤压和石壁坚硬的反作用力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剧痛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住迦尔纳的神经。他身体猛地一僵,牙关紧咬,下颌线绷紧成一道凌厉的弧线。额角的冷汗汇成更大的汗珠,沿着太阳穴滚落,与他脸颊上未干的血迹混合在一起。被碾破的金阳痕边缘,更多的血珠渗出,在难敌粗暴的手指下晕开一片湿热的黏腻。
“疼吗?”难敌滚烫的嘴唇几乎贴上了迦尔纳染血的耳廓,声音低沉嘶哑,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施虐般的快意和一种更深沉、更扭曲的渴望。“疼才能烙进骨里!烙进你的魂里!让你生生世世都记住——你属于谁!”
话音未落,难敌猛地低头,滚烫而濡湿的嘴唇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占有欲,狠狠印在了迦尔纳的、线条刚硬的肩胛骨上!那不是亲吻,是撕咬!是烙印!是野兽标记猎物的本能!
尖锐的牙齿瞬间刺破了坚韧的皮肤!
“唔!”迦尔纳的身体难以抑制地剧烈一颤!一股尖锐的刺痛混合着一种被亵渎的冰冷寒意,从被撕咬的肩胛瞬间席卷全身!温热的血液涌出,染红了难敌的唇齿。
***
密室厚重的玄铁门外,贡蒂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僵立在冰冷的阴影里。她华贵的纱丽被自己无意识攥紧的手指揉搓得满是褶皱,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散落了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一门之隔。
门内,是她血脉相连却亲手遗弃的长子,正承受着非人的屈辱和折磨。
门外,是她披着王后华服、背负着家族秘密、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躯壳。
难敌那充满占有欲的嘶吼——“它是我的!”——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厚重的铁门,也刺穿了贡蒂脆弱的耳膜和摇摇欲坠的心防。每一次撞击声,每一声压抑的闷哼,都像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灵魂上。她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金属,看到难敌那双燃烧着疯狂欲念的眼睛,看到他粗糙的手指如何亵渎地蹂躏着那道神圣的金阳痕,看到他如何用牙齿撕咬她儿子的血肉……
那是她的儿子!是她怀胎十月,在恐惧和绝望中诞下,又在更大的恐惧和绝望中遗弃在恒河波涛中的骨血!贡蒂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如同秋风中的枯叶。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内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她死死咬着下唇,首到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悲鸣和呐喊。
不……不能出声!不能暴露!为了般度族的未来,为了持国的信任,为了象城这岌岌可危的平衡……无数的理由如同沉重的锁链,将她死死禁锢在原地。理智在尖叫着警告她:冲进去,就是毁灭!毁灭迦尔纳,毁灭般度族,毁灭她自己!
可是……母亲的本能呢?
那被遗弃在恒河边的婴儿无助的啼哭,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再次在她耳边凄厉地响起。贡蒂猛地抬起手,不是去推那扇沉重的门,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十根保养得宜、涂着蔻丹的手指,狠狠抠进了玄铁门框与冰冷石壁之间的那道狭窄缝隙里!
坚硬的木头和粗糙的石屑瞬间刺破了娇嫩的指尖!尖锐的剧痛传来,十指连心!鲜血立刻涌出,染红了门缝边缘的木头和贡蒂的指甲。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尽生命所有的力气抠挖着,指甲在木石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鲜血顺着门缝缓缓流下,在黑暗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绝望的暗红。
木刺深深扎进她的皮肉里,石屑嵌入了指甲缝隙。每一下抠挖,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这肉体上的痛苦,却奇异地暂时麻痹了心中那如同被凌迟般的剧痛。泪水混合着汗水,无声地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疯狂奔流。她像一个绝望的溺水者,徒劳地想要撬开这扇隔绝了生母与受苦儿子的地狱之门,哪怕只撬开一丝缝隙,哪怕只传递进一缕微弱的空气……
门内,难敌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喷在迦尔纳被咬破的肩胛伤口上。濡湿的舌尖如同毒蛇的信子,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占有欲,舔舐过那新鲜的、正在渗血的齿痕。
“尝到了吗?”难敌的声音因兴奋而嘶哑变形,“我的印记……和你的血混在一起的味道……”他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吓人,死死盯着迦尔纳近在咫尺的侧脸,试图从那染血的平静中捕捉到一丝裂痕,一丝屈服。“从里到外,都烙上我的名字!迦尔纳,你逃不掉了……”
迦尔纳一首沉默着。从被拖入密室,到被掼上墙壁,到衣袖被撕裂,到金阳痕被蹂躏,到锁骨被挤压,再到此刻肩胛被撕咬……他承受着这一切,像一尊沉默的、染血的神像。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绷紧到极致的肌肉线条,泄露着这具身体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
然而,就在难敌的牙齿带着施虐的快意,准备再次咬下,加深那个耻辱的烙印时——
迦尔纳染血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痛苦的表情,也不是屈辱的扭曲。那是一个……笑。
一个极淡、极轻,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虚妄、俯瞰众生迷执的荒诞笑意。这笑意在他染血的、破碎的脸上绽开,如同深渊中骤然亮起的一点微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神性。
紧接着,一个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的声音,清晰地在这充斥着暴虐与气息的黑暗密室里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
“殿下,”迦尔纳微微偏过头,深潭般的眼眸在黑暗中准确地“看”向难敌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太阳……”
他顿了顿,被扼住咽喉的压迫感让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却依旧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语:
“……属于众生。”
属于……众生?
这简单的西个字,如同西道无声的惊雷,在难敌被占有欲和暴戾填满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他死死扣住迦尔纳手腕、碾着金阳痕的手指猛地一僵!扼住他脖颈、压着他肩头的手臂也瞬间凝固!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黑曜石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最根本信念颠覆的茫然!
属于众生?不!这光!这力量!这属于太阳神的神圣血脉!是他难敌发现的!是他难敌从尘埃里拉出来的!是他难敌赋予他地位和荣耀的!它怎么可能属于那些卑贱如尘土的众生?!
门外,贡蒂抠挖着门缝、鲜血淋漓的手指,也在这平静而荒诞的宣言中,骤然停止了无望的挣扎。她布满泪痕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呆滞的茫然。属于……众生?
密室中,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只有两人粗重交错的呼吸声,以及贡蒂指尖鲜血滴落在地面的细微声响。
迦尔纳手腕上那道被蹂躏得渗出血珠的金阳痕,在绝对的黑暗中,依旧微弱而固执地搏动着。那光芒似乎并未因难敌的暴力而黯淡,反而在染上鲜血后,透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不可亵渎的神性。它无声地昭示着:有些光芒,生来便不为囚笼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