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血债

晨光穿透纱帐时,黑瞎子指尖缠绕着白皎皎的发丝,他低头看她——怀里的狐狸睡得正熟,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唇瓣还带着昨夜被他咬破的嫣红。

指尖划过她后背未消的指痕,满意地听见她梦中轻哼。

"醒了就装睡?"黑瞎子突然捏住白皎皎鼻尖。

白皎皎猛地睁眼,哑着嗓子把喜被掀得老高:"黑瞎子!"

黑瞎子大笑,顺势将人压回榻上。床尾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昨夜被踹下去的绣枕终于彻底落地。

"夫人好大的脾气。"手指拨开她颈间碎发,露出更多红梅般的痕迹"看来是为夫...不够努力?"

白皎皎抬脚就踹,却被他握住脚踝拖回来。纠缠间突然听见窗外"扑通"重物落地声,接着是白啾啾慌乱的喊叫: "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族长让我来问早膳...啊!"

黑瞎子把脸埋在白皎皎肩窝闷笑,震得她浑身发麻。

"笑什么!"白皎皎去揪他耳朵"还不快...唔!"

被吻住的瞬间,她看见窗外探进来几枝桃花,沾着晨露颤巍巍地开在他们散落的衣衫上。

晨光穿过窗棂,在黑瞎子的背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将白皎皎抵在墙上,指腹着她泛红的眼尾:"现在没人了,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白皎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肩膀剧烈颤抖:"我的族人...早在千年前就战死了。"

黑瞎子身体骤然僵硬,墨镜后的眼睛骤然收缩。

"你是说..."他嗓音沙哑,"昨夜那些..."

"都是幻境。"白皎皎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当年若不是我任性离开青丘...他们就不会..."

黑瞎子突然抚摸上她后背那道狰狞的疤痕上"所以这是..."

"白龚的狐爪鞭。"她惨笑,"可惜我这条命,连替他们偿罪都不配。"

窗外桃花突然纷纷坠落,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化作血雨。

【千年前的记忆】

那日白龚踏着暮色归来,银白狐裘上沾着人间的烟火气。他笑着给每只小狐狸分糖人:"西王母许诺,只要我们献上狐族秘宝,就赐青丘千年昌盛。"

祠堂内,白汐一掌击碎案几"长生?我族修炼千年才得人形,她竟想夺天地造化?!"

深夜,白龚悄悄摸进白皎皎的洞府:"皎皎,你见过长安城的灯笼吗?比我们满山桃花还红。"

他指尖幻化出人间街市的热闹景象"何苦当个守山的族长?"

翌日继任大典,白皎皎当众扯下族长玉佩"我不要一辈子困在青丘!"她没看见白龚嘴角转瞬即逝的诡笑。

白皎皎离山的第三日,西王母的玄甲军攻破了结界。

回忆如血色潮水般涌来,白皎皎的瞳孔剧烈收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白汐的九尾在月光下绽开,如雪浪翻涌。她挡在山门前的青石阶上,狐火燃尽最后一丝灵力。

"想进青丘,除非从我尸身上踏过去——"

西王母的玄甲军冷笑,七根乌黑的镇魂钉破空而来,每一根都带着刺耳的尖啸。

第一根钉入她的前爪,骨裂声清脆如琉璃破碎。

第二根贯穿她的咽喉,鲜血喷溅在身后的桃树上。

第三根、第西根......首至第七根,狠狠钉进她的心脏,将她整个身体悬空钉在古桃树的树干上。

白汐的九条尾巴无力地垂下,血顺着树皮的沟壑蜿蜒而下,染红了树根下的溪流。溪水载着血沫流向山涧,整条河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她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金色的瞳孔仍望着白皎皎离山的方向。

白啾啾才刚修出第二条尾巴。

她被玄甲军的刀锋劈中后腰,半截身子几乎被斩断,却死死抱着自己断掉的尾巴,蜷缩在崖边的族旗下。

"珺......珺儿......"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染血的遁地符,塞进白珺手里,"去找......皎皎姐姐......告诉她......"

一大口鲜血从她口中涌出,她呛了一下,却还努力露出笑容。

"......告诉她,啾啾......不疼...…不要回来..."

白珺哭着捏碎符咒消失的瞬间,一支玄铁箭穿透了白啾啾的胸口,将她整个人钉在了旗杆上。

她小小的身体抽搐着,手指却还紧紧攥着一个糖人——那是白龚从前带给她的,己经融化了一半,黏腻的糖浆混着血水,从她指缝间缓缓滴落。

"姐......姐......"

她的瞳孔开始扩散,最后的目光仍望着青丘山外的方向。

白胡子长老的白须被血浸透,他大笑着站在藏经阁中央,西周是正在燃烧的千年典籍。

"想要我族秘术?"他双手结印,丹田处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那就一起下黄泉吧!"

内丹爆炸的瞬间,整座藏经阁的竹简齐齐腾空,烫金的符文从简牍上剥离,化作无数锋利的金刃。

玄甲军被金刃绞成肉沫的惨叫中,老长老的身躯渐渐化为光点。最后一刻,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轻声哼起了哄小狐狸睡觉的歌谣。

当白皎皎跌跌撞撞跑回青丘时,最先闻到的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山门前的古桃树下,白汐的尸体己经风干,九条尾巴像枯萎的藤蔓垂落。每一根镇魂钉上都刻着镇压魂魄的咒文,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

她颤抖着走近,看到母亲爪子里还攥着一片撕碎的衣角——那是她离家时穿的衣裳。

崖边的族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面吸饱了鲜血,沉甸甸地垂下。血珠一滴、两滴......在岩石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白啾啾的尸体就躺在旗下,肠子从腹部狰狞的伤口流出来,己经变成了紫黑色。

她的小手里,那个融化的糖人依稀能看出是只小狐狸的形状。

白皎皎跪倒在地,发现糖人下面还压着一片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皎皎姐姐,生辰快乐"

远处的藏经阁仍在燃烧,火星升腾到夜空中,像一场倒流的血雨。

她踉跄着走过每一处废墟,看到——— 炼丹房的老槐树上,吊着七只被剥了皮的小狐狸、灵泉池里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狐尾,像一池诡异的水草 、 练武场的兵器架上,插着十几个狐族少年的头颅 。

当朝阳升起时,白皎皎站在堆满尸体的祠堂前,发现自己流不出一滴眼泪。

远处传来玄甲军的狞笑:"还剩只小的......"

狐爪鞭挟着刺骨阴风袭来,"噗嗤"一声贯穿白皎皎的肩胛骨,鞭梢的倒钩在她血肉里残忍地拧转半圈。

"呃啊——!"

白皎皎踉跄跪地,猛地喷出一口心头血。殷红的血珠在空中划出凄艳的弧线,尽数溅在腕间那枚羊脂玉镯上——那是白汐在她百岁生辰时,用自身尾尖灵毛炼化的护身法器。

血珠渗入玉镯瞬间,镯内封印的九道尾纹逐一亮起。

"咔嚓"

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突然绽开,紧接着整个玉镯炸成齑粉。

强光如旭日初升,白皎皎的身影在炽白光芒中渐渐透明。

原地只余几片沾血的桃花瓣,和尚未落地的玉镯残片。

白龚的狞笑凝固在脸上:"不...不可能!这是......"

无数记忆碎片在爆开的光晕中闪现

—— 白汐用自己心头血炼器的画面

——玉镯内侧用狐语刻着的"皎皎永安康"